黔东南行记(十五)
十五
与地坪风雨桥的鼎鼎大名很不相称的是,地坪居然是这样一个幽僻的小镇。一条横跨都柳江的水泥桥——地坪桥,把小镇两头连接起来。镇上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旅馆,风雨桥的牌坊边有栋较新的木楼,名为“风雨桥客栈”,但老板却说:“这里不能住宿,已经住满了。”“住满了”也许只是一个借口,因为没有丝毫迹象表明今天地坪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游客,大概这家客栈本来就没打算提供住宿吧。我和阿坤背着大背囊站在地坪桥头,茫然不知所措,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这时候也不用指望再有南去北往的班车了,莫非今晚要露宿街头吗?
风雨桥客栈的老板看到我们的窘境,大概是于心不忍,就对我们说:“你们过桥去,那边桥头有一家‘侗乡旅馆’,可以住宿的。”我们走过地坪桥,在桥那头果然有一栋砖楼,挂着“侗乡旅馆”的招牌,但是门户紧闭,敲了半天门都听不见人声。我问隔壁一位侗族大娘:“这是旅馆吗?可以住宿吗?”大娘用侗语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就帮着敲门,“呯呯呯”地敲了好久,终于里面有动静了,一个老太太把门打开,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们。我问她:“奶奶,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她好像弄了半天都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刚才帮着敲门的大娘用侗语跟她解释了一下,她才明白我们要住宿,就一边点头,一边领我们上二楼。
二楼是一个大厅,旁边有三个房间。我们问价钱,老太太听不懂普通话,我们也听不懂侗语,老太太急了,只好指挥她的孙女,一个五六岁的可爱小女孩去找帮手。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找来一个年轻姑娘。我们才搞明白,住一晚是15块,包一个房间就是20块。这时我们都累坏了,当然二话不说就住下来,不管怎样都不能露宿街头啊!
我们把钱给了老太太,她就带着孙女下楼去了。我看了一下房间,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二楼的大厅里晾晒着很多白布,上面印有红十字,看着像是医院的物件,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奔波了一天,入住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但是打开水龙头,居然一滴水都没有。我下楼去找老太太,转了几个房间不见人影,最后在厨房找到她,她正就着一个脸盆在擦澡。我连说带比划地问她:“楼上怎么没有水呢?我想洗澡。”她用侗语跟旁边的小孙女说了几句话,小女孩就用普通话对我说:“是的,楼上没有水,水上不去的,要洗澡的话,得挑水上去。”没想到小女孩的普通话还很标准,吐字清晰,口齿伶俐,非常乖巧。这时,老太太从厨房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要帮我提上楼去,我连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我怎么能让她帮我提水呢!没想到老太太死活不让我沾手,提着一桶水噔噔噔地就上了二楼。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又说:“你先用这桶水。晚上我爸爸回来,就可以抽水上楼了。现在爸爸不在家,我和奶奶不会抽。”这小女孩真是太可爱了!
山间的雨说来就来,下午还是风和日丽,傍晚时分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隔着玻璃窗,看外面无声飘舞的狂雨,心里不知不觉地涌上几分凄凉惨淡的感觉。风息雨歇的时候,天色已暗沉下来,被一场大雨冲刷过的夜色中的小镇,更是满目狼籍。我和阿坤走过桥去,想找一个地方吃晚饭,然而,仅有的几家小饭店都“荒无人烟”,摆在店堂里的炉具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样子。整个镇子,惟一让人感觉到有一点现代气息的就是一家“中国移动通信”的营业部。阿坤苦笑着对我说:“不管去到哪里,再偏僻的山寨,没有吃的,没有住的,都会有一间‘中国移动’!”这时我们多么希望,那家中国移动营业厅,会突然变成武大郎的烧饼铺啊!最后,还是风雨桥客栈的老板接济了我们,为我们做了一顿晚餐。旅行就是这样,有乐也有苦,有时可以尽情腐败,有时就难免潦倒不济了。
吃完晚饭,天已全黑,山间飘起了阵阵雾气。我们回到旅馆,发现旅馆门前居然停了一辆“黎平-地坪”的大客车。旅馆的老板,可爱小女孩的爸爸已经回来了,他一边帮我们用水泵抽水,一边问我们是从哪里来。当听说我们是从肇兴经龙额辗转而来时,他又是叹息又是感慨地说:“你们怎么不等到地坪的直达车呢!我就是开这趟班车的啊!”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老板,就是那趟传说中的地坪车的司机,而楼下门前停着的那趟车,就是我们今天等待已久的地坪车啊!
第二天清晨,我们一早就收拾行装告别老板夫妇,去赶开往三江的首班车。这时我才发现,在这家旅馆的一楼有一个大玻璃橱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品,原来这不仅是一家旅馆,还是一个药店(或者诊所),难怪二楼会晾着那么多带红十字的白布了!在这个偏僻的小镇有这种多元化经营的意识,可见司机老板不是普通人啊!
早晨8点多的时候,去往三江的班车缓缓地驶过地坪桥,坐车的人很少。车子驶出地坪镇没几分钟,转过一道山弯,就停住了,坐在前面的人纷纷站起来,不知在看什么,发出阵阵惊呼声。我们推窗向前望去,原来前面山体滑坡,从山坡上倾泻而下的泥土、断树把公路完全切断了!这肯定是昨晚的一场风雨惹的祸!
啊!我和阿坤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心都凉透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清障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赶来,看滑坡的情形,就算清障车来了,这么多山泥也不是短时间可以清理干净的。难道今天要在地坪滞留了吗?司机也不知所措起来,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抽烟。他说,这里离去三江的国道入口,大概有六七公里的路程,但是这里堵上了,走不了了。六七公里,自然并不算远,阿坤说他去前面侦察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徙步过去也不过就是走个把小时。他去看了一会儿,又很懊丧地走回来告诉我:“不行,根本过不去,别说我们背着大包,就算是没有背包,也走不过去,全是稀泥,把路都塞住了。”是的,滑坡的情形我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那种状况之下如果踩着稀泥爬过去,可能就坠入江中,从此随波逐流了。
司机和售票员打了一通电话,又跟车上的乘客用侗语叽哩呱啦地商量了许久,才用普通话对我们说:“现在这样,如果绕路去三江,大概下午1点多才会到三江,如果大家不愿意绕路,我们就回地坪,不走了。”下午才能到达三江,这固然已经全然打乱了我们今天的行程计划,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比无可奈何地滞留在地坪好啊!我们当然是同意绕路走了。幸亏车上大多数的乘客都同意绕路,最后司机把车开回地坪,让不愿意绕路的乘客下了车,又把在地坪等候下一趟去三江班车的乘客还有其他去往龙额、肇兴方向的乘客都接上,直到车上挤满了人,车子才从相反方向驶出了地坪。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着车子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着,从龙额乡穿过,我们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两个小时以后,车子驶进肇兴侗寨,穿过智团鼓楼前那条熟悉的长街。看着熟悉的店铺、客栈和长街上的一景一物在车窗外急速地闪过,那些精彩的瞬间和热闹的细节历历在目,我竟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难道是天意为了让我们在黔东南的土地上多留片刻,让我们与梦想中的肇兴侗寨重逢,才特意地安排了那场风雨吗?
往三江的路是那样崎岖难行,路况之差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像,不仅背包成了“出土文物”,人也被折腾得“面如土色”了。带着一身的仆仆风尘和满载而归的心情,我们终于离开了那片纯净质朴的土地——黔东南,奔桂北而去。
2007年8月24日星期五 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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