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没有料到从运城到临汾，坐车原来是要很长时间的。

我从运城中心汽车站赶了下午5点半往临汾去的末班车，印象中山西很多城市的公交车，是喜欢在半路兜客的，就像这趟运城往临汾的班车，从发车到出站的短短几百米，居然走了半个小时。

这样一路上不停地上客、落客，及至到了临汾市内，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更加没有料到的是，一向干旱少雨的临汾，这天居然下了大雨，市区的路有点泥泞了，夜色中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许多骑着自行车来去的人，这种景象，在如今广州的街头已经不多见了。临汾，一个不太发达的中等城市，晚上居然有点堵车，班车好不容易驶进了一条窄巷，司机停了车，催促乘客下车。我背着大包，下车时顺便问了一下司机：“请问去洪洞的车在哪里坐？”司机不耐烦地说：“在这里也有，在前面也有，快快快，快下车！”我不知道他所指的“前面”是哪里，但估计他所停的地方并不是车站里面，所以急着要赶我下车，我只好下了车。

晚上9点多，站在这条小巷子里，其实也不算是巷子，就是那种比巷子大，比大街小的横街，我突然有点独在异乡为异客、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四周看了看，路两边有一些杂货店、小食摊，都有点破破烂烂的样子，因为已经是晚上，很多都已经熄灯打烊了。临街摆了几张桌球台，有一些小伙子正在打桌球。这让我想起了20年前的广州。

辨不清方向，我只能无目的地前行，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个落脚的夜店了。走了大概100米，看到路边有一栋虽陈旧然而还算像样的大楼，挂着“广颐酒店”的招牌。这时候的我，疲乏、饥渴，已经不想再找了，于是推门而入。前台接待处是一位中年妇女，我问：“请问有标间吗？”她回答，声音嘶哑但很和蔼：“有，标间80。”我问：“有空调吗？”她说：“有。”80元的价格自然已经不算贵了，我决定住下。在办入住手续的时候，我问她：“阿姨，这附件有卖水果的吗？”我下车的时候已经发现，这条街上的饭馆都已经打烊了，而我还没有吃晚饭，只能买点水果充饥。她说：“呀，这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等下带你去看看。”正在这时，我看到路对面有个水果小贩推着一辆平板三轮车，正在兜售水果。我说：“阿姨，对面有个水果摊。”她说：“哦，你等我登记完了，我带你去，要不你自己去的话，他们要短你的秤。”她登记完了，又说：“你把包先放我这里，没事的，没人敢拿的。”于是，我卸下背包，放在她的柜台里，就跟着她出了门，她说：“你就跟他们说你是我亲戚。”她领我到了对面的水果摊，讨价还价，帮我挑水果，最后我买了4块钱的海棠果。其实说实话，几块钱的水果，我本来并不在乎是否会短我的秤，但这个陌生的阿姨那种朴素的热情让我很感动。当你在一个夜晚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遇上一个陌生但是对你如此友好的人，是会让你觉得满心温暖的。

买了水果，她领我到房间。这是一个很陈旧的房间，虽然空调、洗手间、电视、电话……似乎所谓“标准间”应该有的设施它都有，但你绝对不会觉得它是个“酒店”的标准间，电视是那种老式的彩电，连遥控器都没有，只能调出仅有的两三个台，两张床上铺的床单原本应该是白色的，这会儿怎么看怎么是灰黄色的，而且还有破洞和不知什么渍。如果不是有一台饮水机，我觉得这个房间看着就像是80年代初的招待所。可是那台惟一显示其身份的饮水机，水桶里面只剩下一点点浊水，已经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了。我问：“阿姨，这水能喝吗？”她说：“没事，我一会儿给你提一壶水上来。”说着，她就下去了。我想开空调，但却找不能遥控器。这时候，她又上来了，提了一壶开水，我说：“谢谢你，阿姨。”她说：“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我问：“这空调怎么开啊？”她说：“呀，我也不知道，他们吃饭去了，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叫他们给你开。”我想可能是其他服务员出去了，只留下这个阿姨在守店吧，可是，这又不是中央空调，为什么还要等服务员来开呢？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小伙子，来给我开空调的。他拿着遥控器鼓捣了一阵，空调开了。我说：“你把遥控器给我留下来好吗？”他说：“不行，其他人还要用呢！”我说：“不是一台空调一个遥控器的吗？”他说：“其他的都坏了，只剩下这一个了。”我说：“可是你把遥控器拿走了，我怎么调温度呢？”他说：“我都帮你调好了，不冷不热正好！”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无奈，我想着只是在临汾过一夜而已，那就将就点吧。

吃了点水果，随便洗了个澡，我就睡下了。正在我进入梦乡的时候，空调机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声，然后就停了。这时候是夜里11点多，虽然临汾的夏夜没有白天那么炎热，但因为是住客店，我不敢开窗，所以房间里没有空调就会很闷热。我想，那个小伙子帮我调了温度，不是连时间都帮我控制好，只让我用两个小时的吧？

我打开门看了看走廊，四周静悄悄，楼层服务台没有人值班。我只好走到楼下，前台已经没有人，有一个小伙子在大厅的沙发上躺着睡觉。我叫了几声“服务员”，他还在熟睡着，没有醒。倒是旁边一个挂着“保安室”牌子的小房间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大短裤，睡眼惺忪，颇不耐烦地问我：“什么事？”我说：“我房间的空调自己关了，麻烦你帮我开一下好吗？”他说：“都这时候了，还热啊！”说着就去柜台拿了个遥控器。

我在想本来自己是住店的客人，而且住的是标间，要他开空调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想想在深夜把他吵醒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能把遥控器留下给我自己开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帮我开了空调，我说：“要不您把遥控器留给我好吗？就不用麻烦您了。”他不理我，自顾自嘟嘟囔囔地下去了。可是这次他把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我只好裹了条棉被睡觉。

清晨，我要赶早去尧庙。收拾好东西，我就下楼了，前台接待处的不是昨晚的那个阿姨，而是那个半夜给我开空调的中年男人。见到他，我觉得挺不好意思，但他却一改那种嫌恶、不耐烦的态度，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这么早就出去了？”我说：“是啊，麻烦您帮我关一下空调好吗？”他说：“行，没问题，我这就去。”

走出大门，迎着早晨的阳光，我才看清楚了这条街，两边的小食摊正在卖早点，街上车水马龙的很热闹，路口树着的一块路牌告诉我，这条横街叫做“兵站路”。

　　　　　　　　　　　　　　　　　　　　　　　　　　　　　　春田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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