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香格里拉(六)
2001年9月24日 清晨6点半我们起床时,天还很黑,赵师傅已先我们起来了。还没等我们整理好行李,昨晚约好的司机也到了,他已不是来接我们的,是来告诉我们,由于新路不通,走老路的话他不肯去,气得我直跺脚。虽然司机一再说明他不是要挟我们,可谁都明白他想加钱,只是他没想到,此举正中我的同伴下怀,二话不说,就让他送我们到汽车站。坐在车上,那该死的司机还一再误导我们,说坐巴士走老路的话,我们今晚只能住在宁蒗县城,到不了泸沽湖。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我们岂不是要花4天时间,我的同伴还真有点犹豫了。到了车站,最早有8点的车去宁蒗,我对她们说:“不管司机说的是真是假,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也不要为了我而勉强。”她们看到我如此坚决,还是决定一起同行。 巴士准点出发,车上坐了满满的。我们问司机多少时间可以到泸沽湖,司机说如果路上没有塌方,7-8个小时可以到宁蒗,宁蒗随时有车到泸沽湖,约2个小时的车程。听他这一说,看来今天到泸沽湖应该没什么问题,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从地图上看,丽江到泸沽湖的直线距离要比到中甸近很多,但去泸沽湖的老路要到绕道四川永胜县,走了一个大圆弧,有三百多公里,反而比到中甸多了百来里。 今天又是个阴天。出了丽江城后,车子一下子转入了崎岖颠簸的土石路,不久又开始了绵绵不断的盘山路,一路上我又重温了香格里拉般的高原风光。在我看来,阴天乘车穿行在山路间,那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实在让人终生难忘。当车行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的山景,清新柔和的空灵感,直叫人欲仙欲醉;看过车窗,对面茫茫的山恋云雾弥漫,厚厚的云层覆盖山峰,淡淡的薄云漂浮在山腰农居周围,仿佛那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真想下车,对着眼前的一切,大喊一声。无奈我们坐的不是包车,让我懊悔不已。 大约过了3个小时,车到了永胜县城,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城镇,毫无特色可言,只是家家门院好像都种了牵牛花,红色的朵朵小花挂在墙头,平添了小城一份生气。过永胜县进入了宁蒗畲族境内,在路边村庄和小镇上,畲族少数民族风情慢慢呈现在眼前。最引人注目当然是戴在畲族女人头上的四方大帽,心想,头上带了如此一个庞然大物,要是吹起大风,该怎么办?身穿民族服装头戴大帽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年轻姑娘很少有盛装在身。 虽然一路上,仍有不少小塌方,但道路还算畅通,很幸运的是今天的司机车技一流,不但车开的很平稳,而且车速很快,竟超了几辆小车。当我们到达宁蒗县城时还不到下午3点,一路只用了6个多小时。车站早已停满了接送到泸沽湖的面包车,为了一堵夕阳下的泸沽湖,尽管大家都饿着肚子,还是决定直接坐车上路,不在县城停留了。此时与我们同车来的一个广东仔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一辆面包车司机答应只要我们5个人坐上车,就不再等人了,马上去泸沽湖。但是离开车站后,车子先去装东西,后又是等人,白白耽搁了近半个小时,气得我们哇哇大叫。司机脾气倒是很温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很快就走,很快就走,”你还真拿他没辙。最后总算人到齐,车上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他们3个,司机、车老板和一个泸沽湖摩梭人。由于都是年轻人,一路到也是不寂寞,玩笑不断。那摩梭人身穿挺刮的西服,似乎很懂游客的心态,尽找些猎奇话题开心,什么走婚啊,红灯区啊,惹的女同胞连声抗议。 不过有一件事他们倒是说了实话,就是去泸沽湖的路上有个大塌方。路上摩梭人吹牛说:“那塌方别的车过不了,我们去了就能过去,因此早去的车肯定在那里等我们。”大约行了三分之二路程的地方,路上果真有个大塌方,我们到达时车子已排了一长遛,停下车,跟随他们到塌方地方一看。塌方段约有10多米,山上落下的泥土已完全掩埋了公路,厚厚的泥浆使得道路十分油滑,还不时有泥土从山上滚落。我心想,今天倒要看看那摩梭人有何能耐把一辆单驱动车开过去。此时,一辆跟我们一样的面包车开了上来,里面坐满了人,正是上午同车来的游客,也许他们已等了不耐烦,想冲过去。只见司机把车调正方向,轰油门,加速,正好冲到塌方中间,后轮打滑,司机很错误地连踩油门,轮子却越陷越深,呜呼哀哉,进退不得。车子瘫痪在中间,车上的乘客更是可怜,根本就没法下车,否则地上泥浆肯定满过鞋子。正当大家都快绝望的时候,来了一辆三菱越野车,赶紧把它请到前面,希望它能把那辆面包车拖出来。可半天竟找不到拖绳,好不容易拿来麻绳,挂上后一拖,车子还没动,绳子已短二截,连试了几根麻绳,结果都一样。后来不知谁拿来一根钢绳后,谢天谢地终于把车拖了回来。 周围人越聚越多,可就是没有人来清理路障。看到前车之鉴,后面已没有车再敢冒险了。此时那摩梭人竟对我说:“走,我们冲过去。”回到车上,司机说;“车上坐5个人,最后一排坐3人,前排坐2人,其他的走过去。”由于我的鞋邦稍高,自然是我下来了,还有广东仔自告奋勇要走过去。我们的车子慢慢开到塌方前,轰油门,起动,加速,哈哈,车子竟奇迹般的过去了!周围一阵呼叫,司机像是英雄般地慢慢开车离开了塌方地。虽然满鞋都是烂污泥,可心里真的很开心,我们转而不停地夸他们,乐的他仨屁颠屁颠的。 过了塌方,前方一路畅通无阻。翻过几坐山坡,路过一个十分庸俗的拱门后,泸沽湖就在我们的眼前。从高处往下看,湖面一览无遗,四面环山,云雾环绕山间,在黄昏中,静静的湖水与白白的云层相接,混天一色。 快到落水村的时候,摩梭人对我们说:“前面我们就要买门票了,每人30元,但如果你们想要少花点钱的话,那就由我来对付收门票的,你们不要讲话。”我们觉得很奇怪,但只要能省钱,而乐不为。最后跟他约好,我们乐意每人付他20元,省多少都归他。我们来到检票处,只见他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摞,递给了检票人,说车上座得都是他的朋友,其实鬼才相信他的谎言,不过就这样放我们进去了。那摩梭人轻而易举地赚了一百元,更加开心,当小杨说我们晚上住在阿亮客栈时,他又说那是他的亲戚。 经过近10个小时的长途爬涉,终于来到了落水村。沿着湖边的小路,一幢连一只幢的现代化木结构建筑,不是家庭客栈,就是饭店、商店或酒吧。大门上挂着一块块匾牌,写着:“母系世家”、“东方女儿国”、“摩梭伊甸园”······等极具诱惑的名字。 阿亮客栈是小杨的朋友推荐的,位于沿湖建筑的中段。客栈内有一个很大的庭院,两面是单层的老屋,临湖是两层木结构客房。我们挑了两间观景最好的房间,稍坐安顿,便到湖边。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偶尔穿过云层,照在湖上,水中轻轻涟漪顿时泛起点点金光;远处湖面上有几只小渔船,渔夫慢慢地划舟撒网,真是一曲浪漫的田园牧歌。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同伴叫我去吃晚饭。这时才想起我们已经饿了12个多小时了,除了在宁蒗吃了两、三只香蕉,一路没吃任何东西。客栈临湖底层有一小饭店,原以为是属于客栈,一打听却是租给四川人开的。晚饭菜肴做的很棒,那煮了一天一夜的水煮牛肉,我们竟连要了二大碗,还有那就在湖中捕的新鲜小鲫鱼,真是美味极了。喝着酒,望着湖中夜色,一天的劳累已无影无踪。 吃好晚饭,同伴迫不及待要去参加充满神秘感的篝火晚会。篝火晚会当地人叫跳锅庄,是一种很古老的摩梭族传统,是摩梭人聚会交流的重要形式。年复一年,一到晚上就有村民拾起柴枝自发堆起篝火,跳舞唱歌,然后成双成对离开,走婚去。但自从录像与电视入侵并在山区普及后,自发的篝火晚会已很少,只有节日才按习俗跳锅庄。落水村的篝火晚会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跳锅庄,而是一种有组织的活动,据说全村每户人家都必须派人参加,场地也由湖边的客栈轮流提供,门票收入交村同一分派。因此每晚的篝火晚会只是地道的商业表演,为游客而唱歌,为钱而跳舞罢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篝火晚会的客栈,买了10元一张的门票,进去时篝火已在烧,表演还没开始,看的人也稀稀拉拉。客栈内有一家挺大的商店,买的是司空见惯的劣质旅游品,到里面闲逛了一圈出来,院里不知那儿冒出的游客已是黑压压的一大片。此时悦耳的笛声响起,先是四个小伙子手拉手,环绕着篝火,唱着摩梭民歌,跳着一种明快而单调的舞步,慢慢地越来越多身穿盛装的摩梭姑娘和小伙子加入的舞队,歌声、舞步声越来越响,随着中间吹笛人的曲调变化,舞步也不停地在变换。从专业的眼光看,他们舞步单调,动作简单,但摩梭人粗野豪放的性格在那原始舞步中尽显无遗,却也是别有一番异域情调,比原来想象的要好多了。 他们跳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主持人开始邀请游客一起跳。开始只有几个胆大的加了进去,后来越来越多的游客跃跃欲试,你推我拉,场面一片混乱,舞队完全失控,没了和谐的舞步,只有杂乱的脚步。我们的女同伴也加入的疯狂的队伍,我自知无此欲望,便站在一旁帮她们拿衣服。看着摩梭姑娘面无表情地领跳,不时指正游客的手抓着该抓的地方,原有的一份新鲜感顿时被厌恶感所代替。混乱的场面终于结束了,接着是对歌节目。那主持人模仿电视节目,说着诸如:“下面请××旅行团的朋友唱首歌”,“再请来自马来西亚的贵宾表演一个节目”。。。。。。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再看到那帮马来西亚人在摩梭姑娘旁扭着古怪的舞步,实在让人作呕。 晚会还没散,我们就先离开了。大伙似乎还没玩尽兴,又是逛店,又是泡酒吧,落水村的夜生活已与丽江无异。 临近半夜,我们走在湖边小路上,四周一片宁静,只听到哗哗的湖水拍岸声。湖水依旧,青山依然,古老纯朴的摩梭人家却不知在何方? 2000年9月25日 早上起床时天还黑蒙蒙,客栈内静悄悄,游客和主人都还没起来。在院子里,用冰冷冰冷的自来水洗脸刷牙后,人顿时清醒了不少。洗漱完毕,来到了湖边,希望一睹泸沽湖的日出朝霞。天慢慢地亮了,可满天的乌云笼罩着整个泸沽湖,湖面上飘着薄薄的白雾,一丝也看不到日出的迹象。沿着湖边小路一直往前走,希望云开雾散,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可走啊走啊,云没散,雨却下了起来,只好回头。 到了客栈,同伴都已起床,正在等我。大家都觉得落水村已无继续逗留的必要,决定徒步沿湖走,能走到那里就住到那里,明天一早再坐车出来,争取到宁蒗乘12点的班车回丽江。收拾好行李,我们找了间小吃店用早餐,早点很丰盛,也很可口,但当同伴想向老板加点泡菜时,他居然不肯,说要加钱。看到如此精明的小商人,大家直摇头。 吃好早点,我们沿着湖边小道正要走出落水村,突然从对面轰隆隆开过来一车队。开道的是一辆四个巨大轮子顶着小铁壳的怪物,后面跟着是一长溜清一色的美国西部哈雷机车,车上各挂着一块马来西亚和云南牌照。原来就是昨晚篝火晚会见到的那帮疯子。看着他们故意轰着油门,一脸神气活现,耀武扬威,就像日本鬼子进村,践踏着美丽而温柔的泸沽湖,真想一脚把他们踹到湖里去! 出了落水村,我没有跟随同伴转上绕湖公路,而是沿湖滩走。在一片大湖滩上,看到上面有几坐野营帐篷,竟有游客在此野宿,真是很佩服他们。离开落水,湖边的水变得更清澈了,虽然湖滩上到处是卵石杂草,但湖边清水下面却是细细的黑金沙,仿佛是在海滩一样。在湖边碰到渔夫,问他们一天能捕到多小鱼,他们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一天最多就是10-15斤,那可是他们在船上守一晚上的成果,而且告诉我这些年湖中的鱼越来越少,他们担忧再过几年不知道还能否靠捕鱼为生了。 从落水开始,政府早已修建了一条环湖公路,路面平坦,全是弯道,路长而且乏味。只要能下到湖边,我就千方百计沿湖走,路是近了,可力气一点都没省。开始时,同伴还跟我一道沿着湖边,走草丛过水地,穿茂密玉米田,还有翻泥墙跨篱笆。饱受煎熬后,他们就老老实实走环湖公路了,只有小杨和我还是坚持只要能走湖边,绝不走公路。她那小小的个头,背着那半人多高的专业登山包,上山下山如走平地,而我一个大男人,只背了只摄影包(这次学乖了,我把背包全搁在丽江),就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有点无地自容。 我俩就这样穿山沿湖走着,差一点与其他同伴岔了路,绕到摩梭山庄去了。摩梭山庄是泸沽湖唯一由政府修建的星级宾馆,据说本打算造在落水村,引起落水人激烈反应,联合与政府对抗。结果,政府只好改在远离落水的一块半山上。政府动用巨资造的摩梭山庄,原以为凭借绝佳的湖景和一应俱全的设备赚大钱,没想到游客不买帐,情愿住在落水家庭客栈,而拒绝空调冰箱地毯等现代文明产物。这种与民争利的行为,却落了个长期亏损的结局,不知有否让当地政府有所长进? 与同伴在摩梭山庄岔口会合后,再往前走,就没有办法下到湖边了,只能沿着公路走。此时天空奇迹般地云开雾散,霎时晴空万里,刚刚还是朦朦胧胧的泸沽湖变成了一个清新秀丽的大美人。一圈白云衬托着蔚蓝的天空,四周青山环绕着美丽的泸沽湖,水阔天高,湖光潋滟,在不同的角度,湖水的颜色竟是不一样,白色、蔚蓝、深蓝还有那传说中的绿色!湖面上点点扁舟似在画中漂游,只听到来自湖中的歌声在天地间回荡。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小舟、歌声······这不正是十几年来萦怀心头的意象吗?! 沿着弯弯曲曲的环湖公路,没有人流,没有喧嚣,迎着湖中吹来的清风,大家心旷神怡,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湖中的美景不时吸引我们的镜头,驻足观望,行进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转过一个山坡后,一个美丽动人的湖湾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三面环山,呈圆弧状,湖边有一个小小岛,有如一颗水滴,欲滴还连地与陆地相接。这肯定是里格村和里格岛了。远远看去,里格村很小,背靠格姆女神山,一排房子临湖而建,屋后是一大片黄黄的玉米地。 看似很近,可走过十弯九拐,又花了不小时间才到里格村的岔口。不知为什么,走在前面的同伴并没有拐下去,而是一直往前走。喊了几声也没反应,小杨和我径自沿着螺旋状的石路盘山而下。与落水村相比,里格村要原始多了,没有华丽胡俏的客栈,更没有旅游商店或酒吧,村里静悄悄。在村口,我们碰到几位摩梭大嫂,好像是等客乘船游览。问她们能否穿村走到另一头的里格岛去,她们说雨季湖水漫过路面,村里走不过去,只有乘船或沿山上公路才能过去。正在犹豫间,仨同伴也从山上爬了下来,原来他们不知道已到了里格村。大家商量后准备乘船到里格岛。接着同伴又是跟摩梭大嫂一阵侃价,不知道是斗气还是想省钱,为了每人约10元的差距,同伴决定不坐船了。(一路来最让我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种侃价行为,我觉得人在旅途,没有比开心更重要,不应该为了区区几个臭钱毁了心情。但想到这次泸沽湖之行全是由我而起,我更没有理由不尊重同伴的意见。) 重新回到公路,看到前面弯弯曲曲连绵不断的沿山公路,至少走2-3公路才到连接里格岛的山坡上,而这里到里格岛的直线距离不过二、三百来米,按常理不可能从村里到不了里格岛,难道住在岛的人到里格村也要走这么多冤枉路吗?不信邪的脾气占据了上风,我独自一个从山上冲了下去。回到村后农地,同伴说得没错,全是一片满到腿肚子的水草田,根本就走不了。再往后走,大部分的玉米地也有积水,好不容易找到稍干的地方,走进玉米地,发现里面并不比原始森林好走多少,密密的玉米丛要费劲才能挤过去,没多久,脸上、手上被玉米叶划了一道道血丝。不知东南西北地乱闯了一阵,看不到尽头的玉米地竟第一次使我胆怯了,最终退了回来。 正想回到公路,看见一摩梭大姐背着一个小孩过来,赶紧上前问路。她说这里到里格岛很难走的,往上走到一条小溪,再沿小溪走到对面山脚,那里有一条小路去里格岛。果真按她指点的路线走,不一会就绕到了里格村的另一头,此时只要再沿湖边翻过一小山坡,就到了里格岛的溢口。可走到山坡时,去里格岛的小路已被湖水淹没了,只好四只手脚并用,人贴在岩石上挪过去,若是一脚踩空,连人带包都会掉到湖里去。 好不容易走到了里格岛口,看见两个摩梭老人,本想跟她们聊几句。可是她们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她们不明白,没辙。人一轻松,才感到口干舌燥,身边没带水,一路喝的都是小杨给我的水。看看山上连同伴的影子都看不到,便想一个人先进岛去买瓶水喝。 里格岛本有一条窄窄小道与山坡相连,此时湖水已淹没过道,也淹没了岛内的小路,唯一能通行的是用一块块石头搭起的独木桥,走在上面人晃悠悠的。正小心翼翼走着,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身穿时髦头戴花头巾的小姑娘从后面赶了上来,原以为是游客,但看到她快步走独木桥的样子,肯定是地地道道的摩梭人。赶紧闪到一边,让她先过,问她:“里面有商店吗?” “你想买什么?”她答道,声音很甜,普通话说的也不错。 “想买瓶矿泉水。” “里面没有商店,不过你可以到人家去要水喝。” “你住在岛上吗?”我没话找话说。 “不是。” 没等我再问,一拐弯,人不见了,不知道闪到那户人家去了。 走到一扇开着的门,见里面有人,就走了进去。屋里有一位摩梭大嫂正在忙着,很客气跟我打招呼,并问我晚上是不是想住在岛上,她家可以住。环顾四周,这是一栋典型的摩梭人大木屋,木瓦屋顶,两层楼,楼上房间黑乎乎,没有窗户,房前有一个泥地小院,很脏。看此情景,不敢马上答应,说:“我后面还有几个同伴,他们来了再说。” 她没再坚持,问我要不要喝水。其实我就是要水喝来的,但看到她双手正在忙着搅猪食,粘满黑黑的东西,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不用麻烦了,我到树上摘个梨吃就行了,可以吗?” 她满口答应,我随便摘了一个,借口去看看同伴来了没有,就从后门溜出,爬到岛上的小山坡,几口就把一个梨子干掉了。我很后悔,摩梭大嫂的好心,却被我的都市本能无情拒绝了。 坐在山坡上,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山腰公路上,同伴一个个走了过来,重庆来的女孩小刘远远落在后面。小杨第一个到达,我问她:“今晚住这里吗?” 小杨说:“就住岛上吧,都走不动了,下午干脆就坐船游湖算了。” 正好合我意,说:“那我们住那户人家?” “我朋友跟我说过,岛上有一叫阿乌宓玛开的客栈很好,我去找一找。” 过了一会,她转了回来,说客栈就在里面,很不错。这时其他仨同伴也陆续到了,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穿过几间老屋,来到岛的另一面,这里却是别有天地。一排L型木结构平房临湖而建,大约有5-6间客房,很开阔,很明亮,与老屋的昏暗压抑全然不同。坐在回廊上,面对蔚蓝的湖面,煦煦清风吹来,那感觉暇逸极了。有几位游客一早从落水乘船来到这里,她们正躺在湖边树上的吊床,跟一条大黑狗嬉闹。本想她们走后,我也躺在上面享受享受,没想到吊床是她们自个带的。 主人阿乌宓玛外出不在家,要下午才回来。她家姐妹三人,阿乌宓玛排行老三,姐俩正在张罗给游客做午饭。老大过来告诉我们,我们的中饭要稍等一会,让前面的游客先吃,因为餐厅太小容不下。虽然此时已下午1点了,但秀色可餐,肚子倒不觉得饿了。也许太陶醉在眼前湖光山色之中,我提出中饭拿到走廊上吃,大家一致同意,主人也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大家整理好小桌小凳,不一会,我们的饭菜也端了上来。在岛口碰到的小姑娘也在帮主人端这端那,菜不多,但绝对乡土,有土豆丝,青菜,还有那透明的腊肥膘肉。小姑娘拿来了一大灌土酒,对我们说:“这是家酿的酒,叫壮胆酒,来这里的客人都要喝的。”不知喝了这酒能壮什么胆,只有我和广东仔喝了几杯,好像不是烧酒,倒像是清酒似的。 吃好中饭,同伴让小姑娘帮我们去联系游湖的木船,小姑娘说她也可以帮我们划啊,她只要再找几个人就行。听她这一说,大家都来劲了,砍价行动又开始了。面对这帮砍价老手,可怜的小姑娘重复了几句“船价是村里统一定的”后,很快就败下阵了。她同意每人25元(原价35元),游2小岛,不过她要征求其他人意见后才能最后确定。 过了不久,小姑娘很高兴地回来说:“她们答应了,船马上就到。” 在等船的时候,大家都想跟这可爱的小姑娘聊天,小刘还在她帮忙下,穿上了摩梭姑娘的全套服饰――百摺裙、七彩腰带和大大的头饰,想体念一下摩梭姑娘在船头的感觉。 我问小姑娘:“你还在上学吗?” 她回答:“读完小学就没念书了。” “为什么?这里没有学校吗”我继续问。 “这里只有一所希望小学,要读初中就要到县城去,家里穷,读不起。” 听到这,一时无语。我痛恨,政府有钱花几千万造那丑陋的摩梭山庄,却无钱办学;我沮丧,同伴干吗要跟她砍价,10元钱的意义对双方截然不同。泸沽湖的湖光山色、田园牧歌并不只有浪漫,也有心酸。 “你外出打过工吗?”再问她。 她说:“没有,从没有离开过泸沽湖。” 我们好奇地问她:“但你穿的衣服跟城里姑娘没什么区别啊,哪儿买来的漂亮头巾?” “头巾是一个老外送的。” 是啊,谁见到这位像湖水般清纯的小姑娘,我想都会乐意送些东西给她的。后来我们几个也把身上带的小玩艺一咕脑都送给了她。(在回丽江的车上,游客告诉我们,小姑娘的名字叫七斤,因为生下来时有7斤重,她算是里格村的一个著名人物,在很多泸沽湖的电视专题片都有她的镜头。) 船来了,划船的又是三个摩梭大嫂。泸沽湖真的是女人的天下,到泸沽湖后,除了在篝火晚会上看到几个摩梭小伙子外,接触的全是摩梭女同胞,不知道男人们都跑到那里去了?后来她们说,在摩梭人家,盖房、打鱼是男人的活,其它如划船、农活、持家、做生意等都是女人们的事。 船头两个大嫂和小姑娘划浆,船尾一个大嫂把舵,中间坐着我们5人,船慢慢地驶向湖中。小姑娘的划船技术和力量,一点也不亚于健壮的摩梭大嫂,问她们是不是母女俩,她们笑着摇摇头。人在湖中,泸沽湖的神秘感反而消失了,色彩变幻的湖水也一下苍白了。坐在矮凳上浑身难受,便问:“要不要我帮你们划一会?”她们很高兴地答应了,原以为让我代替小姑娘,却是坐在她旁的大嫂把浆给了我。我跟小姑娘并排坐着,可我划桨的动作怎么也跟她协调不起来,看似很简单的划桨,要不是浆入水太深,就是太浅,划起一浆的水扑向船中的同伴,顿时招来一顿臭。折腾了好一会,慢慢地入了一点门道,手却疼了起来,一看,手掌已通红,回到客栈时发现起了二个大水泡。后来其他两小伙也不甘寂寞,大家轮流划桨一直到小岛。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见识到摩梭人个个能歌会舞。今天坐在船上,岂能放过如此良辰美景。出湖不久,女孩就嚷嚷要摩梭大嫂唱歌。此时小姑娘一改先前的羞涩,一个人唱了起来,声音很甜很美,看她唱歌时陶醉的样子,不禁赞叹美丽的山水养育了如此动人的歌喉。小姑娘唱了一曲又一曲,有民歌,还有我从没听到的流行歌。重庆的小刘和广东仔也不敢示弱,跟小姑娘对起了歌,你一首我一曲,特别是小刘唱的那曲《船歌》:“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谁的船歌唱的声悠悠?水乡温柔来到天凉的秋······谁的船歌唱的声悠悠?谁家姑娘水乡泛扁舟? 谁的梦中,他呀不说话呀,谁的他呀,何处是我家?·······”唱得那份儿女情长,欲说还休,比我在罗大佑演唱会上听到他本人唱时还要感动。 划船的三位大嫂也被歌声所感染,放开喉咙一遍又一遍唱起了《美丽的泸沽湖》、《青藏高原》。“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比起前面姑娘们唱的柔声细语的情歌,那高亢自然、极富穿透力的歌声,更是久久在空旷的湖中回荡! 上天似乎也被船上的歌声所陶醉,下了阵小雨后,竟在湖面画出了一条弯弯的五色彩虹,不久天空中竟破天荒出现了第二条淡淡的彩虹,两道彩虹倍畔我们湖上泛舟,让船上的人一阵狂喜乱叫。 到了一个小岛,听说顶上原是老土司的豪宅,小姑娘带我们上岛。岛内正在大兴土木,造一条环岛和上山石板路,石头、水泥、垃圾满山都是。真不知道哪位大人的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如此大肆破坏美丽的天然小岛。这种庸俗、愚昧难道非要等到毁了泸沽湖才会觉醒吗?这种糟蹋、毁灭行为难道非要把泸沽湖变成滇池第二才肯罢手吗?站在岛上,真想骂娘!看过这个小岛,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的恶心,根本就没心情去第二岛了, 再说我们付人家的本来就是去一个岛的钱。 一路歌声伴我们回到了里格岛。眼尖的女同伴看到岛上长着一朵朵鲜艳的野花,直嚷嚷要去摘,逗得摩梭大嫂说我们可以每人摘一朵。上了岸,小姑娘走到树丛摘了一把野花,然后带我们爬上了小岛的山顶。站在里格岛顶,背靠格姆女神山,眼望泸沽湖,脚下三面是缓坡,临湖是悬崖,好像一只刚出海的巨轮。若站在上面,伸出双手,拥抱泸沽湖,其意境绝不差于《铁塔尼克》上男女主角站在船首的经典动作。 在岛顶,我又看见了在香格里拉常见的玛尼堆和经幡,问小姑娘:“这里的人也信藏传佛教吗?”“是的,我们都信,一到××节,四面八方的人都会赶到格姆女神山下,祈神拜佛,那是我们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格姆女神山,又叫狮子山,是附近最高的山,也许在摩梭人心中有如梅里雪山在藏人心中的地位。这时使我又想起了每个人都觉得很滑稽的事,本为一体的泸沽湖,在我国的行政区划中,三分之二属于云南,三分之一属于四川,而据说同样的摩梭人两地又分别归类于纳西族和蒙古族,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哪儿挨哪儿啊。 回到客栈,已近6点,女主人阿乌宓玛已经回来了,正在屋里忙着给我们做晚饭。我们在湖边傻坐了会,她就来叫我们去吃饭,我问她能不能象中午一样拿到这里来吃,她很干脆回答我:“不行。” 我们不识相地又说了句:“这里的风景太美了,还是让我们在这里吧。” “不行。”答复我的还是那两个字。 “好吧,”我有点不情愿地跟她走去。一踏进老屋门口,我一下子惊呆了,原来女主人是带我们去母屋火塘吃饭!我很早就从资料得知,母屋火塘是摩梭人最神圣的地方,是摩梭人家庭和社会的中心。在落水村,整个体制完全就是以母屋火塘为单位,73家火塘组成一个旅游集体,一个火塘每天派一人,收益也按每个火塘平均分配,这一体制沿用至今。一般母屋火塘在平时都是游客禁地,不容游客随意走进。在落水村,每家客栈都会有独立饭堂,供游客在远离火塘的地方用餐,游人活动尽量与母屋分隔,只有本地人或亲近的人才会有机会到母屋火塘进餐。女主人请我们在母屋火塘边就餐,是对我们很大的盛情,我真有点有眼无珠。 走进母屋,光线昏暗。中间的火塘烧着微火,上面屋顶架着几根木梁,已被烟火熏得乌黑;正面放着祭拜的佛像和供品;后面一角是一个很大的灶台,灶台上面挂满了一块块成年肥膘肉,阿乌宓玛还在给我们烧菜;左边是一张很古老的大床,床上似乎睡着一个人,光线太暗没看清,也没乱问;右边就是我们就餐的小木桌。我们坐在桌旁贪婪地吃着饭,看到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阿乌宓玛给我们又添了个肥膘肉,还不时停下手中的活,给我们加酒。不知是菜合胃口,还是劳累的缘故,晚上大伙都吃了很多,广东仔今天划船最买力,竟连吃了5碗饭。 我们还在吃饭的时候,阿乌宓玛二姐的小男孩放学回来了。这么晚才回家,想必路途肯定很遥远,真不知这么小的男孩是如何走过我们都害怕的山路。他捧着一大碗饭在火塘旁上边吃,边玩着广东仔中午送给小姑娘的精致汽车模型,小刘把她那心爱的一大袋糖果也全送给了他。看着他和阿乌宓玛的小女儿你一颗我一颗地分糖的开心模样,仿佛把我带回了自已的童年,我也把身上随带的一支笔给了小男孩。后来我们把全部随身带的药品都留在主人家,因为村里已有好几个摩梭妇女向我们要过药。广东仔说他带来一大堆的文具,可惜都送给了虎跳峡的小学了,知道多带一点就好了。 此时,坐在古老昏暗的火塘边,我们的确找回了良知和怜悯之心。 等我们吃好,阿乌宓玛和她的姐姐才肯开始吃饭。她问我们晚上要不要吃烧烤,为什么不呢?有烧烤当然好啊,小杨昨晚在落水就嚷嚷要吃烧烤了。大家讨论了半天,决定要一只土鸡和5斤泸沽湖鲫鱼,还有土豆。阿乌宓玛说:“那酒呢?”看看只有我和广东仔响应,我说:“那就先买4瓶啤酒吧,我们两瓶,你们姐妹两瓶。” 阿乌宓玛很干脆说:“好,吃好饭,我就去买这些东西,9点半开始吃烧烤!” 回到房间,几个同伴休息的休息,看书的看书,我和小刘坐在走廊的小凳上,凉凉的夜风扑面吹来,遥望对面里格村的几匝孤灯,静静地享受那份泸沽湖的安宁。 9点刚过,阿乌宓玛姐妹俩准时把烧烤的东西拿到了院子,只是多拿了两瓶啤酒,一共6瓶。期待中的烧烤大餐马上开始了,我把同伴一个个叫了起来。一切准备妥当,火吹旺,涂上底油,放上鲫鱼,再摸层油,霎时鱼的香味扑鼻而来,差一点口水都流了下来。不一会,烤盘上一堆鲫鱼就被消灭了。接着再放上鸡肉块、土豆和鲫鱼,大伙只嫌熟的太慢。两个女孩只顾吃菜,不肯喝酒,只有广东仔和我不停地与她们姐妹俩喝酒干杯。看着阿乌宓玛和她姐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才真正体会到了“女儿国”三字的含义了。吃到一半,阿乌宓玛唱起了《美丽的泸沽湖》,虽然在船上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此时还是那么亲切,百听不厌。小刘突然提议让阿乌宓玛教我们唱这首歌,她就一句一句教我们:“美丽的泸沽湖,迎来了朝霞。雄伟的狮子山,白云缭绕·····”五音不全的我,乘着酒兴,也轻轻地哼了起来。唱着歌,喝着酒,不知不觉6瓶啤酒全被我们4人喝光了。阿乌宓玛姐俩觉得大伙还没尽兴,又拿来土制的壮胆酒。喝了壮胆酒,歌声也越来越嘹亮,越来越动听,一直唱到了深夜······ 这是个让我一生难忘的泸沽湖之夜。
作者:vianyang
附加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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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已聘请导游: 否
是否已向旅行社询问跟团价格: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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