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西风(新疆游记)
出发地点:北京 海淀 |
新疆 巴音郭楞 20日自助游 |
同行人数:0人 |
文章类型:游记 |
出游时间:2005年8月10日-8月30日 |
人均费用:0元 |
出游类型:自助游 |
享受级别:体验生活,苦中带乐 |
小小 提供 |
交通工具:火车为主 |
目的景点:新疆 巴音郭楞 巴音布鲁克草原 库尔勒市 天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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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新疆游记)
(一)接龙
今年八月我和千千寻在新疆旅行,约好两人接龙写游记,一人写一天。谁知她的游记竟然叫《西行散记》这么鼠猸的名字。不理她,我这半部游记叫做《白马啸西风》,耳熟吧?耳熟就对了!——“飞雪连天射白鹿”的“白”。地图上的“鸡尾巴”新疆,在金大侠的书里叫“回疆”,我少年时代读金的入门教材就是《书剑恩仇录》,一直狂喜欢回疆美女翠羽黄衫霍青桐;而《白马啸西风》虽然是个不起眼的短篇我也爱的要命——书里有一句名人名言:“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作为一个AB型的没准谱儿,这句话说的太贴心了。
千千比较菜,在她的游记开篇磨叽说不知道该拿到拉杆箱还是背囊。其实拉杆箱、背囊都是小事一桩,爱拿什么拿什么,南风西渐上路即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天山南北最美丽的季节就是秋天了,打定主意去金庸之“回疆”的时候,我在北京简直一分钟也呆不住,所以才早出发几天,打算先把乌市周边玩一下,比如说天池,谁知大雨断了天池的路还死伤了人口。我在市区溜达一番,就躲在白桦林青年旅舍里睡觉,睡醒了在旅馆一楼的长桌旁向各路英雄打探消息,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白桦林青年旅舍在乌市的南湖路,是新疆地区唯一的青年旅舍。说实话,真不怎么样!40块钱一张床位,并不便宜;洗脸池超小,服务设施的小细节一一欠奉;洗澡水忽冷忽热擦完肥皂后马上断流……也有人说男主人很势力眼,对待中外客人脸色不一致,我觉得也不算冤枉他。
值得推荐的是楼下的原木大长桌,能坐二十人不止,适合泡杯茶低头写计划,抬头看又好象在联合国办公——什么颜色的脸都有,黑毛的黄毛的红毛的。什么行头也都有,一个穿粉红色薄纱裙、高跟鞋的重庆女孩坐我对面,怎么看都不象一个自助游背包客,没想到人家还真是。我为她的纱裙子很晕了一会儿,并且预见到穿破冲锋衣的我在这次旅行绝无艳遇的可能。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也就不觉得痛了,只是耽误了想看桃色旅行的各位看官,没事儿大家散散吧。
我的游记先把乌市的“住”说完。又便宜又安静的是新疆日报社的招待所,20元一个床位的四人间,很干净,床上铺着暗蓝细格子棉布,大窗户。这个招待所在繁华地段扬子江路报社的居民区里,安全严谨,门口有维族人卖酸奶和奶疙瘩,吃喝都方便;去“17号抓饭”出租车6块钱,出门坐51路去机场只要一块钱——一块钱到机场听说过吗?住在报社招待所还能遇到“文化人”,我在一楼的四人间遇到参加自治区京剧比赛的票友,躺在被窝里听老爷爷老奶奶们进进出出、吃醋吵嘴十分过瘾。。
卖钙片的广告说:“你们这些老年人怎么这么有活力啊?”这些老爷爷老奶奶真有活力。这一天,我在库尔勒等千千,坐公共汽车去看孔雀河的源头,领我去的是偶遇的一对六十多岁的北京老夫妻,他是海军医院的大夫,她好象是地图出版社的,他们已经在新疆玩了十几天了,还要继续玩下去。说起玩儿,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份,人家老夫妻一个省一个省的玩,而且每个省要走十字,南北走一下,东西再走一下,背包、徒步、暴走……绝对是两个老宝贝。我简直有心甩了千千跟着他们走了,揉着心口暗暗思量,我肯定是跟不上他们的脚步的——虽然我累病了有现成的大夫给治。
我在库尔勒等千千从北京飞过来,等出了一点意外。
(二)开步走
我的意外当然是千千另外带来个不速之客。千千在自己的游记里没说实话,不说实话后面的故事就不成例,所以我还是帽天下之大布帏把实话讲出:这个不速之客是多年前被千千抛弃的男朋友,两人一直保持着平淡的友谊。我管他叫王剔——挑剔的剔,这当然是后话了。
我对千千那老男朋友的到来十分兴奋,并没把自己当成可耻的电灯炮。一,我最爱看热闹了,看中年人旧情复燃如看老房子着火般喧腾刺激。二、千千的家属老高并不知道王剔也在旅行中间,我跟千千说:“啧啧,本来没什么事,你把官盐搞成私盐了。我帮你瞒着,一路上你要好好伺候我!”千千见王剔那一瞬间也后悔了,对我磕头如捣蒜。三呢,路上多个男的好赖能分担点体力活儿,我一丫鬟一小厮岂不美哉?!四呢,我比千千可爱大家都知道,她愤而走先也是可能的——明白吧?
盘算清楚了,我们仨——王剔、千千和我的回疆三人行正式开步走!千不该万不该,我们不该“开步”在梨乡库尔勒——梨者,离也,离心离德也。
产梨的库尔勒是让人树四个大拇指的城市,市政建设、治安、卫生都超级好。夜晚徜徉在孔雀河边的千米灯河里,京、津、沪、穗等大城市的游客也会嫉妒得牙痒痒,没见过阔气得能把大河修整出人工波涛的。更别说燃气火炬彻夜不熄;情调音乐贯穿始终;西洋雕塑全是大理石地,一比一的维纳斯毫不走样……夜晚十分居民都在外面散步跳舞,我和千千吃饱了红柳烤肉也跟着跳,想把身上的羊肉跳下去,有点忍痛割爱的感觉,这可是最美味的新疆羊肉啊!
八月中旬,库尔勒香梨还没上市,而著名的红柳烤肉不分季节,但只有龙山下的大排挡才有卖。大块羊肉甚至带骨穿在削尖的红柳枝上,一串有三两多、焦香四溢,握在手里沉掂掂的。我在琢磨红柳枝是一次性的还是多次性的——当然是多次的。我坐的位置正好看着串肉的把树枝上的肉屑用一块脏乎乎的黑石头磨下去,洗也不洗就串上新肉——没结婚的羊娃娃肉……石头没握住掉到泥里,还是不洗……我觉得特别带劲儿。
在库尔勒的第二天,天阴有雨,我们去尉犁县的罗布人家玩,目标是罗布人村寨的沙漠湖泊和胡杨林,门票每个人二十块钱。这是一个过于人工化的景观,除了全国最有激情的解说员其余乏善可陈,招牌胡杨树还是翠绿的毫无黄意。罗布族原住民呢?有个103岁的长袍老人坐在长椅上等游客拍照,目光冷漠,身边的牌子写着“合影五元”。罗布人以长寿著名,一百岁的新郎也不算新鲜。所以,有些科学家高寿结婚就是可以理解的,八十岁的新郎是汉族的光荣。我没有和这位百岁人瑞照相合影,五块钱是对“长命百岁”的侮辱,我觉得,不明码标价,才会付,才会付的更多。
忙着照相的是王剔先生,给千千照,让千千给自己照,万千POSE层出不穷。我忍着笑问千千:“你们拍拖时也这样,你老给他照相?”
(三)好虫出现
开步的第二站是库车,名字绕嘴,仿佛“揉库倒车”的缩写。唐朝的时候——甚至唐以前这里叫龟兹,龟兹的名声响遍大唐每寸土地波及东南亚,因特产“歌舞剧团”、“演出组合”出名。龟兹舞是一种无钢管艳舞,女舞者要频繁的旋转扭腰送胯抛媚眼,男舞者要俯卧撑脱马斯全旋大劈腿(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查唐诗验证一下),所以演出效果十分火暴,可以想象观众席里杨贵妃、李白、杜甫、白居易拼命鼓掌,巴掌都拍红了……
中国人大都怀念唐朝——那个载歌载舞、满街都是外国人、外国货的时髦时代。那还是一个胖姑娘也能吃香喝辣的时代,“沈殿霞”是帝国第一美人,“孙燕姿”、“周迅”那样骨感的只能拣垃圾……。体重65公斤左右的胖妞们最受欢迎,她们薄绸衫裙波涛汹涌媚眼如丝,脸上贴着花钿弹印度吉它骑大骆驼,喜欢谁就可以调戏谁,调戏了还不用负责任……胖姑娘们,我说你们心里去了吧?
在龟兹,也就是库车——天山大峡谷、克孜尔石窟、苏巴什古城、汉代烽燧、龟兹残墙、库车文物所给都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还想再去一遍。上一段关于胖妞的无耻想象,是克孜尔石窟那个可笑的讲解员小梁同学暗示我的。这个小伙子十分贫嘴也十分热情,是我见过讲解员里很少有幽默感的人,激情澎湃手舞足蹈,还有点正义感。旅行团的游客进入石窟后大声喧哗,他轻蔑的让小红帽们闭嘴,那种口气我最崇拜了。克孜尔石窟的开凿比敦煌还早,如果在幽暗的石窟里扯着脖子喊带吐痰的话,实在该拉出去点射。我们对公元三、四世纪留下来的鲜明色彩和瑰丽图案是不是该怀有敬畏之心呢?想想吧,那时侯世界上好多地方还没有笔和颜料呢。
我哆哆嗦嗦引用“文化苦旅”般的史料,其实我们就“文化”了这么一回,以后的日子里一次蒜也没装过。千千和我不好意思装文化的蒜,王剔装有钱人的蒜倒是十分到位。
在库车这晚,千千和王剔去吃夜宵了。这里已经是新疆的腹地了,她们去的餐馆没人懂汉话,一个菜催四十分钟也不见。老王紫着脸(他还紫外线过敏哪!)拍桌子:“这算什么嘛什么服务嘛太落后啦叫你们经理来——”经理来了表示听不懂广东话。千千就劝他:“算了这是新疆,你以为珠海呀?!”王剔七窍生烟:“新疆怎么啦?法国我也去过啦!”
我不在场,这是千千学给我听的。老王的阔人沙文主义渐露狰狞,库车之后什么都抱怨,除了自己什么都不顺眼。我和老千越来越频繁的眨眼,以至后来什么事没有也眨眼庆祝平安无事。在眨眼的过程中,我俩发现对事对人的好恶惊人的一致,因此空前团结。我俩也很乐观——“毒蛇附近必有好虫”,王毒蛇这么一大条,“好虫”也该扑上来几只吧?!
许是克孜尔我仰慕的飞天菩萨听到了我俩的心愿,在库车到喀什的火车上,千千急切地说:“隔壁包厢里有两个大包,一看就是长途旅行的,问问是不是男的也许能结伴包车去高原。”
果然是男的。两个小伙子懒洋洋地躺在卧铺上,躺着的时候看不出是帅的,我略感失望。后来他们穿好衣服站起来,我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四)五人行
卧铺上的两人穿好衣服站起来,我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好!一个李逵,一个谢庭锋,不知他们怎么凑一起的。
“李逵”当然是个大黑塔,人高马大黝黑粗壮。体重180斤是有的,上下浮动5公斤,向上的可能性比较大。该人长得象个莽汉,胸口上倒挂着个小巧精致的蓝荷包,猩猩簪花似的不搭调。还好他笑容甜腻热乎,表情丰富和世界没有距离。“李逵”本姓崔,在名校里念硕士,他的同伴“谢庭锋”姓李,空军大学的在校生。李同学穿着荧光绿的背心,结实的、修长的、深棕色的胳膊晒得脱了皮。该同学小鹿般的眼睛十分清纯,牙齿刷的雪白,有点戒备的看着我们两个陌生人,那个身材嘛,实在没得说。我和千千交换了一下目光,也交换了一个成语——“英气迫人”——这还是没穿军装的情况下。
我以前在网上查到喀什有个地方叫昆仑驿站,下车后就鼓动他俩一起投宿,倒霉的是情报不准,昆仑驿站只是一个咖啡店不是客栈,女主人叫英地,我们进门的时候她正红着眼睛和石家庄的HELEN、西安的不知名倾诉别情,倾诉“桃花潭水深千尺”那种别情。路上的旅客在这里盘桓不想走,行期一拖再拖,分别的时候宾主相拥掉眼泪……。我想他们可能都特别年轻,感情充沛。我会为偶遇的人哭么?不会。
因为不会,我心里耿耿的,四下里打量这个驿站,喜欢的要命。多数人不会相信这是喀什的咖啡店,无论在北京还是上海都算体面有创意的好店。店堂宽大高挑分出里外间,墙壁上挂着不同尺寸的油画,画里的人都有一双喀什人的神秘眼睛。结结实实的实木桌椅可以传代,椅子上竖着蓬松的红色靠垫,那个红和窗帘一样,红得特正。
英地不象本地女子,纤纤细细的,她梳马尾穿着孔雀绿的印花纱裙,戴着银丝珠链,是我一辈子梦想做的那种女孩子或者说女人。天下开店的女人也多,龙门客栈的金镶玉风骚地说:“密道在我身上……”,而英地最象周淮安喜欢的莫言——从不表达,但是情深。
英地是旅客的幸运星,在她的推荐下,我们顺利入住喀什市中心的香格里拉饭店,才80块一间。后来找的齐力瓦克宾馆的越野车也不贵,上帕米尔高原的装备、给养都搞定了,我们一行五人乐呵呵的去逛街。
喀什的老街最有意思,卖什么的都有,街上没有汉族人,我找到了向往已久的馕锤,可惜花样很普通。街上卖的箱子最有特色,别处的箱子一般用朴素的木头,这里的都是金属的——大金箱子、大银箱子刻了繁复的花,空的摆在家里也阔气的要命,摆一落就能冒充哈里发家,这种箱子买了不能用来装棉被,必须要装珍珠玛瑙才相称。
逛够了老街和全国最大的清真寺,又回到老街上的维族茶园儿喝茶,我们五个人每人要了一碗酸奶坐在二楼临街的木床上吹风闻烤肉香,付钱的时候才付九块五毛钱。如果不点酸奶的话,每人的茶钱是四毛。给崔同学管钱的李同学也笑了,这孩子一向手紧,他能为价钱高兴是很不容易的事。我看他经常翻崔同学的兜,连一毛钱也不让崔独有。
好象是这一天吧,喀什是满月。我们喝完茶又去英地的咖啡馆喝啤酒,和HELEN聊天收集情报,一直折腾到午夜一点多。回住处的路上,千千抱着一个西瓜,我抱着三个馕,和三个可爱的人一个讨厌的人慢慢溜达。我忽然想,谁能发明一个烤馕味道的香水,一种烤包子味道的洗发水,如果我回家后想念喀什的月色的话,就足以解忧了。
(五)骚包
多数旅客到喀什是为了去帕米尔高原,我们也是。帕米尔高原在历史课本上叫“葱岭”,史书记载高原上长满了葱,也有人说是因为郁郁葱葱植物茂密才叫“葱岭”的。我觉得第一个说法太夸张了,不过二千年,原住民塔吉克人就把葱全吃光了,以致今天一棵葱都没有?!不可能的,这里的塔吉克人繁衍到今天才有四万人口。
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要九小时,从塔什库尔干到红其拉匍往返九小时,最后从塔什库尔干返回喀什九小时。这样,白天都要绻在车里,风景虽然一级棒路却是正在修的山路,比纯山路还难走十倍。我们租的三菱吉普是三排座位,王剔坐在副驾驶晒太阳,阳光照耀塔什库尔干,慷慨的阳光加量不加价地照耀着大富翁王先生。我和千千坐中间,崔同学和李骚骚坐后面,一路上后两排的同学吃馕喝水欢歌笑语嘎嘎不绝。
李同学怎么叫李骚骚呢?车到塔什库尔干哨所的时候,李同学一定要在5度的气温中穿无袖背心拍照留念——实际要回去的涩给女同学看,背景还要有公路和雪山。那件背心亮出来令我和老千十分惊叹——粉粉嫩嫩的婴儿蓝——还好他气质够否则就是女观众的噩梦。这件“背心”在公路上摆了很多动作把崔同学烦得要命:“靠!靠!你可真骚包啊!”李骚骚无力地回敬了一句“你这恶男!”——恶心的男人!
千千和我靠在车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恶心,听到“骚包”两个字简直乐不可支心痒难搔,至此才真正把两个陌生同学引为知己——“骚包”,是多么人性化的称呼啊,不是同类是什么?!而李骚骚也百爪挠心的笑着,似乎希望自己骚一点,再骚一点。
塔什库尔干是塔吉克人聚居区,对我们这些七十年代的人来说,最著名的塔吉克姑娘叫
古兰丹姆。塔县只有十字交叉的两条大街,在街上看见红裙红披纱的塔吉克姑娘我还很不习惯。记得电影《冰山上来客》里那个姑娘是黑纱黑裙的,再想一下,原来是黑白电影。塔吉克人是东伊朗人后裔,高鼻深目粗眉重睫。他们、她们的表情不象汉族人那么复杂,笑就是笑,没有我们的奸笑媚笑谗笑皮笑肉不笑等等,形容词在这里是多余的。
塔县的标志性建筑是街口的雄鹰雕塑,她本身的特色也十分明显。街上少有行人,空气莫名的透彻清冽凛然,海拔三千米,抬头就是雪山和晴空。塔县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口,是东西过境通道,现在看来适合遁世者长久居住,遁世者沿北京过西安过乌鲁木齐过库尔乐、库车到喀什,从喀什到塔县再到红其拉匍与哨兵合影留念,回到塔县,就别回去了。
适合遁世隐居的还有喀拉库里湖,从喀什到塔县一路上最美丽的风景。我们两次在湖边停留,看公格尔山和慕士塔格峰环绕高原湖水,湖水的色彩每时变化。雪山的白,云块的白,蓝天的蓝,湖水的蓝,象描述塔吉克人的笑容一样,形容词是多余的。如果带着帐篷在湖边扎营,或者干脆买些牲口放牧,找个本地人结婚,此生终老也不错。我们劝李骚骚和崔恶男留下——他们的背包里带着炉子、气罐、饭盒、雨衣之类的生活用品。他们不太起劲,还是想和我们一起回喀什,这些没内涵的年轻人啊!
经过如此自然美景的洗礼,王剔在回程仍然庸俗地彰显财富,他竟然说世界上应该只有两种车——宝马车和公共汽车,我为这句话和他温柔地争辩了几句,他就再也不理我了。车里的另外三个人幸灾乐祸,尤其是千千,狠敲了通儿锣边。李骚骚兴奋过度竟然放了个PI,因为自己太帅了又拒不承认。崔恶男十分神勇,马上拷贝了一个打算表演敢作敢当,还没等他承认,他座位下的轮胎爆裂,阿布都师傅冷静处理,把车稳稳的停在悬崖边,车里的人相视大笑。我觉得,和年轻人在一起真有趣。
我还觉得,虽然馕很好吃,他们也不该吃那么多。
(六)新疆最美的
回到喀什,有两件事值得记下来,一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新鲜无花果,甜美无比如同最顺耳的情话。二是在大巴扎买到了漂亮便宜的大披肩,在喀什30块的东西,在乌市的机场竟然卖360块。
我们在喀什停留的时间很短,只看了暮色中的清真寺和香妃墓,没时间把喀什细细走遍,这是此次旅行的大憾事之一。崔恶和李骚说全新疆最美的地方是巴音布鲁克草原,我们必须把时间挤出来去看天鹅。走回头路的代价很大——从喀什到和靖县坐火车要十几个小时,从和靖到巴音坐大巴也要十小时,路况比喀什到塔县还恐怖。甭管路况吧,只要是新疆最美的就行了。
离开喀什赶火车,我们和海伦英地分手,和崔李两人分手,两个男生要去和田转民丰走沙漠公路,也许还有机会见面。这两个人轻松可爱,我很想用花包袱皮儿把他俩分包起来回去送礼,一个送我的朋友田姑娘,一个送赵姑娘。这种念头一闪而过,象飞鸟略空,了无痕迹。张爱玲对这种感觉有更精道的描写:“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只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她觉得非常恐怖……”
或者我干脆和他们三个人去和田?只是,我不忍心抛下千千一个人和一个紫外线过敏的小阔老。说白了吧,我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曾经谈过恋爱,猴子如何拉着玉兔的小手?千千解释说他以前清贫的时候并非如此,由此看来不是谁都适合开宝马的。当然,王先生并不是坏人,但确实是个讨厌、无趣、挑剔又自负的人——能把这四样占全了也够不易的。我们三个人同行,感觉象我和千千一起拎着一个沉重的箱子,拎了九天,我已经有点烦了。
王剔对我们俩也不满意。比如好容易挤上火车,他负责看行李,我们俩挤在人堆里补卧铺票,第一张票先紧着他让他带千千的行李去睡觉,他倒埋怨我们的活儿轻他拿行李活儿重,我俩无言以对。他轻活儿、重活儿都干不了,除了不吝啬数码相机的内存给别人拍照。在喀什派出所办边防证的时候,王剔管四十多岁的女警官叫“小妹”,“小妹”差点把边防证拿回去撕了。这些可笑的事都不说了,还好一路美景,眼睛里没有单调枯燥的时候,不然我会一路瞪着他的。
我一直以为巴音布鲁克草原在内蒙,没想到在新疆腹地。巴音布鲁克是蒙古族自治州,这里的蒙族人聚居区,从和靖向西多是平坦的大草原。夏末秋初,草刚黄了一点尖尖儿,太阳不是那么毒辣了,下午的光线十分柔和,大肥羊们在草原上低头用餐……有人把羊群比喻成天上的白云,我觉得真象白蘑菇,远远望去成百上千朵的长在草原上,牧人坐在马上观看天象。走近了才看出羊动马动,牧羊犬搅和在羊群里。这草原上是著名的黑头羊,白羊戴着黑帽子,和外国修女的颜色正相反,我还发现母羊嘘嘘竟然是蹲着的。
那漫山遍野的羊群啊,让我如何赞美你?——我很饿。
天鹅比羊美是肯定的,看见天鹅也不能说“我很饿”,只能悄悄说:“你真美,比动物园里还美一百倍!”
清晨的巴音布鲁克草原每个视线都是让人心醉的——和缓的草坡,白色的蒙古包,甚至铁丝网在晨光下的投影,还有被露水打湿的牛屎坨。月亮刚刚下去太阳就把大地染成琥珀金,金色是凝固的,也象谁失手从天庭撒下的金砂,不等你拣云就把它收走了。我一个人骑马,他俩徒步我们跋涉到天鹅湖,天鹅湖其实是草原深处大片的沼泽地,被火龙树、芦苇和水汽包围着,象对一个好秘密一样包围着。
太阳没有完全升起前,天鹅也许不愿露面,沼泽地上罩着一层薄雾,随着阳光的变幻还有彩虹出现——水汽太大了。看不见天鹅的时候可以听到天鹅的声音,那些无比美丽的大白鸟儿在吃早餐,小鱼,小虾,水草……它们用低沉的声音交换对食物的看法,没有餐巾桌布银器它们仍然保持着最矜持高贵的仪态。耳朵里全是各种鸟叫和昆虫叫,不知名的鸟群飞过头顶,落在红艳艳的火龙树上,扑扇翅膀的声音象下雨一样,簌簌沙沙……簌簌沙沙……鸟群叫声密集得让人有点眩晕……
等水汽消散天鹅真正露面的时候,也许正好有一队旅行团在你耳边呱躁,稍微忍一下就好了,旅行团的人总是照完照片就走,坐十小时的车来了他们看天鹅往往不超过十分钟的,这么知趣——也许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吵。
新疆,多么适合独自旅行啊,尤其是最美丽的巴音布鲁克天鹅湖。下面是我写的诗,写的不好,大家不用背了:
“独行的客人啊/请你带上帐篷/防潮垫/热茶/望远镜/速写本/耳朵/和安静的嘴/去天鹅湖。”
不带眼睛的人极少,我在诗里就不提醒了。
看够了天鹅,我把马放回去,我们三个人一起走,鞋都湿透了。路上遇到一对恋人,男的背着女的一边走一边说话儿,走啊走,回程大约有两公里吧,他就这么背着她,不让她的鞋沾泥沾水,两个人美滋滋的。我不好意思再说“新疆,多么适合独自旅行啊”这种蠢话了——两个人来也不错哦,三个人就算了。反正此情此景让我羡慕极了,简直想再写一首诗,后来没写。
(七)夜雨秋风喝暖酒
看了上面的游记,有的朋友说:“真羡慕啊!”这就是光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了。不好意思我用个俚语,我就是这么俗!写游记总不好意思写倒霉事,落到白纸黑字上,谁忍心给自己添堵啊——况且堵心的事马上就来了。
离开巴音布鲁克去传说中美丽无匹的那拉提草原,先被巴镇国营汽车站的卖票员骗了四小时苦等,连车影都没有。费劲巴拉包私车到那拉提,五十块钱一张票,进大门一水廉价小木屋,游客如潮水更以小红帽居多,但是风景绝美,简直是绿野仙踪发生的地方。这里是高山草原,草原长在丘陵上,丘陵一望无际连绵起伏还有杉树林和大河,如果走遍了两三天都不够。千千一脸坏笑说:“哈哈,这里比喀纳斯漂亮一百倍!”她太坏了,景要越看越美,明知我要去北疆还这么打击我,好在我去北疆不但看喀纳斯还看塞尔江。
三个人美得有些恍惚,上了没有收费标志的“景区区间车”,打算先看个大概方向再细细玩赏,二十分钟后车停了我们被告之:“你们已经出景区了,再进去要再买票!”不是“景区区间车”吗?!和司机们的争吵败了游兴,后来自己人又和自己人吵了一会儿,险些闹到核心分裂。幸好,千千力挽狂澜三人行没有变成2+1或者1+1+1。
打车去那拉提镇再转车去新源,出租车师傅看我们的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那拉提确实管理混乱,你们自己也要团结……”这时候,正值夕阳落山,金光遍撒那拉提的高山流水柏油路,牧人赶着羊群回家,车慢慢穿行在羊群里,半天也走不动。我顿时潸然泪下,结伴出游是多么不容易啊。想我这一路上光给千千当狗腿子了,我容易吗我?!我只是不注意主人的脸色经常咬过了——谁让我是一条特立独行的狗呢!
从新源一路向西,我们过伊宁向北去塞里木湖。崔恶和李骚在喀什说:“你们去塞里木湖一定一定要去老马的春光旅社,三十块钱一个大蒙古包随便住。”他们煽动的口气仿佛老马每挣十块都分他们五块。我们也是耳根特软,下大巴到湖边就电话老马:“来客了!”这时候的塞湖看不出口口相传的美丽颜色,因为起风沙了。此时,如果我和我男人站在湖边的话,他一定会说:“真象密云水库啊。”
这老马不老,才三十出头,开个特破的车,穿着西装歪戴着一个小红帽,黑红的脸膛,笑的时候显得特不正经,不正经的时候显得特坏。他待客人别提多热情了,好象客人脸上都印着“中国人民银行”似的。
马家的“春光”蒙古包搭在湖边的山坡上,离湖还要走五分钟,但是很安静。进了包,我们很满意,三十块钱没说的了。地上铺着地毯,有电视,有大被窝垛,睡十个人也睡的开。老马先和我们聊天拉近乎,然后故作幽怨地介绍自己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因为和老师谈恋爱被开除了,现在娶的老婆身材不高外号“八十公分儿”,就是刚才卖我们葡萄那个娘们……。我怀疑他是相声学校毕业的,马三立、马季,都姓马,这位马继春也是马派的。他说 “八十公分儿”的时候,那个“分”还带儿音呢,可见油嘴滑舌的厉害的;还编故事说和老师谈恋爱,这老诈包真可爱,连大情种都敢演!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还下雨了。
密集的雨点打在棚顶上,我想夜里不定多冷呢,晚饭一定要吃饱,最好喝醉,醉到不醒人事就不冷了。喝醉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我在家炒菜连料酒都不能放——沾酒就醉,但是我还从来没有浪漫地醉在湖边的风雨里——“可算赶上这拨了”我心想。
包里生起火,不知用的什么煤,转眼就暖和了。我们把褥子铺的厚厚的,小炕桌摆正,吃肉喝酒,隔着帐帘看外面风雨交加,不到七点天已经黑透了。酒香肉香炉火熊熊,千千诗性大发,临时写了一首诗用筷子敲着碗念给大家听,巧的是,那诗和李白1300年前写得一样一样的,被我一眼识破,我也即兴敲了几首岑参的诗作为回敬。老马家的炖羊肉不经吃,我们吃了一盆又添一盆,老马笑咪咪的探头进来说:“你们可真能吃啊!”老千说:“酒也再加一个……”
这是三个人同行的最后一站,我们把一路上的不快都抛到脑后,三人频繁碰杯,亲亲热热的接近不正常。同行11天,这该是告别晚宴。这次小宴之后我们回伊犁休整半天,千千和王剔去乌鲁木齐,我独自去奎屯转到北疆。之后千千回北京,而王先生从乌市到北疆,他不愿意和我走一条路呢,我人缘不好我知道,也暗自庆幸。喝酒之后人总多些感慨,还没轮到我为此发些感慨,老马又从湖边拣了三个游客住在另一个包里,他们刚从北疆过来,衣服烤干了就进来聊天。我们六个人围坐,趁夜雨秋风喝暖酒,仿佛他乡遇故知,虽然不是故知却坐在同一片“春光”上,陌生人把酒言欢,喝到酒尽兴尽,兴尽而散。
这一夜风大雨大,我铺了两条褥子盖了两条被子还戴了帽子,睡得直直的一夜无梦。半夜被风声吵醒,原来风把帐帘吹开了,我们象躺在旷野里一样。我爬起来关好帘子就睡不着了,可能是酒劲儿过了……
(八)干姐姐
昨夜的大风刮到早晨还没完全停下来,风还飕飕的,雨倒收的早。站在湖边看天空湛蓝,几朵白云在天上摆得恰倒好处,山尖上有一朵,帐篷顶上有一朵,其他的全集中在远山的雪峰上。环绕半边塞湖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山顶上的棉花云风吹不散似的积聚着。那些雪山中有没有一座叫白驼山?穿白袍的西域美女养着白骆驼,为欧阳克弹琴唱歌…
无数人赞美过塞里木湖之美了,她变幻的颜色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释,深蓝,浅碧,浅灰,奶白,只有学美术的人才说得清。如果能花一整天的时间坐在山上看湖水的变化才有发言权,可惜我们只是匆匆过客,两天三看塞湖,傍晚、清晨、中午,看过了,记住了,依然形容不出。
我们中午离开塞湖回伊宁,结帐时付了此行最便宜的住宿和最贵的餐费,因为老马嘎咕有趣,我们没有仔细研究帐单。在算帐方面我们三个都是菜鸟,菜而面,尤其我更是后知后觉,恨不得好几天之后才明白挨宰了,最面的时候甚至要琢磨半生的时间呢。
和马老骗子告别,马小骗子登场了。老马介绍司机小马开车送我们回伊宁,小马和我们讲好只送到半路的清水河,再帮我们转到同等级别的桑塔那上到终点。我们被明着“卖猪仔”还乐呵呵的,因为小马很帅,很帅,而且擅笑,笑得时候塞里木湖因之失色;他笑我们也笑,我们笑得比塞里木湖还深,别有深意。因为昨夜聊天的时候,老马把小马的情史当故事讲了一遍,细节涉及到当事人之间的隐秘短信,那绝对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小马的游客女友,比他大二十岁,两个人爱的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每年在塞湖边相会……
从塞湖到伊宁不到二百公里,中间有个小镇叫芦苇沟,这里的爆炒羊杂天下第一,国道两边的羊杂店一家挨一家横亘几百米十分壮观。看来伊犁州的羊妈妈哄小羊睡觉一定都说:“咩咩,别闹了,再闹把你送芦苇沟去!”小羊们马上就老实了。
我们请小马在芦苇沟歇脚吃羊杂,小马给我们介绍了路南的“老美味”,是这里的正牌老店,当灶的是个回族老太太,里面的院子里种啤酒花。吃饭的时候王先生终于发挥了幽默感,主动问小马:“你在北京有亲戚吗?什么时候来北京玩啊?”其实这是马老骗子教我们问的。小马的眼睛暗了下去,说:“我姐姐在北京,干姐姐,我和我姐说好了2008年去北京……”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好象动了真情,我们不好再问了都低头吃羊杂。这在小马心里是塞湖一样美好的感情呢,我们不该取笑他。也许。
小马的眼神在正午的阳光下一阴一晴,我发现他的眼睛是浅绿色的。同是回族人,“春光”蒙古包的老马眼睛是棕色的——他多收了我们钱,我们还津津乐道他;喀什其力瓦克宾馆的维族人吾买尔江,眼睛是灰蓝色的——他是全疆给我印象最好的人;昆仑驿站的英地,眼睛是红色的——她总是在流泪啊,为了纭纭过客的友情。在新疆就是这样,能看到不同颜色的湖水,也能看到不同颜色的眼睛。湖水和眼睛我们都爱看。
小马没有按约定给我们找到桑塔那,他把我们塞进一辆旧夏历就扬长而去了,临走时还笑着说:“你们别生气啊!”身体语言十分潇洒倜傥,我们也没和他计较。开夏历的司机把我当成本地人,他问我怎么本地人也出来玩?我说我是西边清水河的,陪北京的朋友来逛逛。当地人把我当成当地人——说明这十几天我晒的多黑,而且自身气质多么淳朴乡土!
写到这里,我发现我总是再说我,好象有点自恋。没办法只能这样,过奎屯去喀纳斯只有我一个人了。一个人,好在我都习惯了。
(九)不遇
这一天全是坐车了。从伊宁到奎屯早九点发车,晚上6点才到。从奎屯到布尔津的大巴晚上八点发车行驶十小时,我在车站隔壁的饭店开钟点房洗漱干净,准备上车之后直接睡觉。这种夜班卧铺大巴最适合自助游,省了住宿钱也不耽误赶路,只是——
一进车门,我闻到浓烈的酒精味,转眼间意识到是氨水味,再想一下原来是脚臭味。太臭了,怎么会这么臭呢?!万幸我的铺位在前排靠窗而且我鼻子不敏感,爬上铺位打开窗户把脸对着外面才好受一些。想不到身经百战的司机受不了了,顾不得查票怒吼着冲到车尾押起四、五个男的下去洗脚,我从窗户里看他一路推推搡搡大呼小叫场面十分壮观。
车发动之后,臭气减轻了一些,我右边的广东女孩儿依然捂着鼻子哼哼。我把在伊宁买的薰衣草精油涂满脸、手,尽量屏息静气,只求在臭气中独善其香。香臭混合气味更难闻,但是一路风景不错,我躺在铺位上看太阳落山的全过程,醒来的时候喀纳斯的前站布尔津到了。
我不想从贾登屿骑马经禾木进喀纳斯——听说要骑两天呢。我想快点到喀纳斯去,老千的哈萨克梦中情人赛尔江在老村子开客栈,听她流着口水地多次形容已经把我的好奇心拉到最HIGH。我拿着名片恨不得一步跨到,马上让赛尔江生火烤肉拌皮辣子,然后坐在火塘边细细端详他,端详够了一起骑马去黑湖吹吹风。喀纳斯的门票是一百块钱,真够贵的,如果能分摊到观鱼亭和赛尔江两个景点,我就不那么心疼了。
坐景区区间车把名片递给司机,司机说没有这个客栈也许今年没开再给你介绍一个吧?我心里一凉连说不用。跳下车打电话——“没有这个号码……”我仿佛“冷水浇头怀里抱着冰”。老村子的路两旁都是木屋客栈,我看哪家都不顺眼,只想被老千形容为“哈萨克版金城武!!!”的赛尔江,十分魔怔。我站在路边见人就问直到一个巡逻员告诉我:“赛尔江不在这里在布尔津开饭铺呢”——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啊!我把这个消息短信给老千,老千回说:“太好了我的赛尔江发财了开大饭店了太好了!”
呸!
我把包随便扔在一个客栈里,三十块钱一个床位。吃了午饭躺在小床上浏览天花板,说服自己振作起来。一百块门票都花了,幸好观鱼亭还在,虽然观鱼亭不会唱歌不会烤肉。
收拾一下东西,我一个人去湖边散步,二十分钟后还没到湖边已经听到人声鼎沸。湖的左边是游船码头和漂流的,闹闹哄哄和公园一样,让人第一眼看到美丽的喀湖毫无惊喜。我想拣个清净点的地方,看到“巴鲁克岩画”的路牌就慢慢向右走,这一路沿湖都是木头栈道,走起来十分舒服,只可惜为这条路砍伐了无数的野生桦树。走了半小时后,路上好象只有我一个人了,没有路标指示岩画还有多远。很多蓝背小鸟在树林里一飞一停,松鼠们上窜下跳麻利地储备冬粮,因为语言不通也无法问路。喀湖很美,但这个下午不是最美的,就象我此时失落的心情。湖边的山林还没换上秋日艳装,天有薄云,不阴不晴的,湖上没有波光,因而温润如玉,深静难测。耳朵里只听到细微的水声,鸟叫声和风声,还有鞋底磨在木板上的擦擦声……
快到尽头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独行的湖北女孩,我们俩一起去看岩画。爬上山坡好容易找到岩壁,分辨出羊、马、牛就坐石头上,仰望对岸的观鱼亭只有瓜子那么大。这个湖北女孩叫春华,看着象十八、九岁的大学生,实际快三十岁了,是个中学老师。她的面孔、神态象男孩也象女孩,十分可爱又耐看。性格古怪有趣难以形容,她最吸引我的是好奇心和冒险精神。以后的路上都是她带着我玩了,这个陌生的女孩子让我这个老江湖象中了蛊一样,初见面就借了几百块钱给她,现在想想都后怕。
傍晚时我们向回走,春华说咱们去图瓦人家吧路边有一个。我就跟着。沿小路向上一百米的半坡上有图瓦人的木屋子,我们敲敲门进去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嫂,她穿着红毛衣,绿色的长桶雨靴,黄黄的肤色,细眼睛,健康匀称。一看就是老蒙古人的长相。图瓦人是蒙古族的一支,听说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喀纳斯的图瓦人三季外出放牧只有冬天在家里过冬,他们的房子和牛栏都租给哈萨克人开客栈,我住的那个就是牛拦加个顶。
这个图瓦人家干净的出乎想象,桌子、床铺一尘不染,连旧抹布都洗得灰白折得平整。大嫂原来在路口卖酸奶子,我们买了两碗大口喝,觉得酸香无比。她坐在一边看着并不主动说话,这个不说话的人有一种象喀湖一样的静美气质,后来我遇到别的图瓦人也是这样,寡言、庄重、朴素,很有风度。坐在她的小屋里,我觉得城市人擅长的喋喋不休、挤眉弄眼、表情夸张是很丢人的。喝一碗三块钱的酸奶,还上了免费的仪态课……我这么说可能很神经。
回程时还遇到一个拎着伊力特游湖的香港大学生,我们三个为了抄近道迷路了,在漆黑的山林里穿牛群踩牛粪,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我到厨房里打水随口问女主人:“有个叫赛尔江的人你认识吗?”我根本不指望能找到了,随口问而已。她说:“认识啊,前天还见到他拉马呢。你要租马?”我兴奋的手都抖了:“对对对我租马租马他真的在啊没去布尔津?”女主人说在呢我明天叫他来。
天!我能见到“哈萨克版金城武”——赛尔江同志啦!
(十)灰马也要啸西风
谁知第二天早上拉马而来的是位老汉,是“曾志伟版赛尔江”,并非“金城武版赛尔江”。我摆摆手对他说:“今儿个头疼不去黑湖了,谢谢啦!”
“赛尔江”执着地问:“黑湖地不去,白哈巴地去不?”我心说白哈巴我也不去,黑白两道儿我都不踩,行不行?!
他怏怏地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写流水日记,题目叫“难逢赛尔江,惊见赛螃蟹”。小院紧挨大路,景区大巴呼啸过往,汽油味酸呛酸呛的,路上的小红帽们排成队喳喳呼呼,每人都有一条大喇叭嗓子。我怀疑咱们汉族人都有纺织车间的工作经历,不然为什么嗓门那么大呢?——我在这儿可能有高原反映了,心烦气不顺的很啊!
过了一会儿春华来找我了,她带着一个马倌问我是否同去黑湖?我想我就去吧,不然坐在院子里看大巴车也没意思。她的马倌飞马而去回来时带了一匹灰马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叫艾力木,大眼睛黑红脸,瘦了吧唧的正好和我骑一匹马,黑湖路很远,往返五个多小时呢,我怎么忍心让一个小孩儿牵马走路呢。
从老村子到黑湖一路要穿越山坡、树林、小溪和草原,草原上搭着牛栏和木房子,有的房子前停着车马摆着家具,看来哈萨克人开始转场了。这个上午是个大晴天,天色蓝的深邃神奇,白胖的云块因风聚散,远处草坡上的牛羊也象被风吹着滚动,嘴不停步子不停。秋天来了西北风添了凉意,它们要在下雪前吃得肉肥毛厚,夏草初黄正是最美味耐嚼的时候——我没吃过,只是凭空想象。我和艾力木骑着灰马慢慢向黑湖溜达,一点也不着急,春华比我们更慢,她干脆让马倌陪着去坡上看牧民转场了。大灰马很馋又欺负我的马倌小,边走边大吃二喝,艾力木甩鞭子吆喝着:“吹,吹,吹!”
吹,在哈萨克语里是“快走”的意思。
我把马鞭要过来自己赶,心想马走的越慢越好,吹、不吹都随它的便吧。半路上又去一个图瓦人家喝奶茶耽搁了半天,春华还没跟上来。我和春华这种游伴关系是最好的了,——各看各的不等不催,谁都不累。我和艾力木也很对脾气,俩人都不爱说话,因为不说话路程显得很长,这更是我喜欢的。轻轻“吹”着风,缓缓“吹”着马,无言独上黑湖,此时白云千载,晴川历历,我不禁仰天大笑:
“真——不——赖——啊!
白——马——啸——西——风——啊!”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此情此景偏偏是一匹灰马,所幸春华离我很远很远,没有看到发疯的灰马“李文秀”。其实在没人的时候,我更愿意把自己想成《七剑》里的羊踩泥——杨采妮是也!网上有一张杨采妮靠着草堆抽旱烟的照片,十分可爱十分拽——这是我近期最经常的造型幻想,简称“型幻想”!千千看到这里八成会笑得背过去,撅过来后还得问:“大婶,您有人家那清峻的锁骨吗?”我没有,所以我要再幻想一会儿!
从黑湖回来是下午了,我们回院里吃饭喝水继续骑马去观鱼亭。黑湖往返六小时一百块钱,观鱼亭往返两小时六十块钱相对贵一些,上观鱼亭都是上山路不好走,下山骑马更费劲了。我们休息的时间稍长了一点,马又走的慢,上山的时候遇到的游客全在下山呢,所以我们沿着栈道登上观鱼亭的时候少有游客,天地静寂,山林无声……夕阳的金光已经打不亮山脚下的喀纳斯湖,乏力地照在对面的山坡上,湖水浓稠如同淡绿色的石灰水。除了湖怪这也是喀湖神奇的地方吧,湖水近看清澈无色,远看一定是稠得凝固似的,神仙湾、月亮湾都是如此。
有人说喀纳斯没什么意思是盛名难副。我觉得只观鱼亭一地就不虚奔波千里,我们中国哪里还找的到六百米垂直山景平台看碧水无波山峦叠嶂?设想深秋时层林尽染怎不美的人七窍流血?冬雪时上下皎白还不美的人灵魂出壳?
天色暗下来了,俯瞰脚下S型的喀湖有着难以形容的气场,令人不敢多看。话说此地春有春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如果谁在观鱼亭或者向阳的山坡上练习瑜伽的话,我想你很快就能成精的。
(十一)两条河
我和春华从喀纳斯下来后回布尔津转车去乌市,在布尔津停留了一天一晚,住在小白鹿家庭旅馆里。我一直担心她不还我钱,钱丢了也比被人骗了好受,好在她到邮局取钱后还我了,还的时候竟然说:“我知道你一路都不放心,我就是不想安慰你。”这是什么孩子啊?!成心作怪!不过我还是爱和她一块玩。
小白鹿家庭旅馆特别可爱,招呼客人的是慈祥的任家老夫妇。他们是俄罗斯族,退休后开了这二十多间客房的别墅型旅馆,人亲切热情房间又好又便宜,生意特别兴旺。他家有两个儿子都不管事,小儿子就是俄罗斯人的长相,有时候他在客厅里上网玩别的客人都以为他是外国背包客,老妈妈自豪的说这是我们儿子。他家还有地道的俄罗斯早餐提供,十块钱一位,对我来说偏贵。房间倒不贵,春华笑容满面地砍到六十块一间。
如果我老了有积蓄开这样一个家庭旅馆就好了。我自己不能出去玩,就看别人出去玩,让他们在我的旅馆里落脚,舒舒服服干干净净的;以前东拉西扯回来的小玩意儿都摆出来,舍得卖的还可以卖掉;客厅的墙壁上摆上不值钱但是很难找的旧书;冬天时也生个壁炉伍的浪漫一下……我开旅馆一定生意好,因为我天生面貌慈祥善良,不象老千那么风骚狐媚子,而且鄙人厨艺精湛独步北京偏北,再招聘几个(欲望城市)萨曼莎般的老太太来当服务员制造人气怎会不挣钱呢?此项生意有没有人肯合股呢?——面谈面谈。
继续说我们中转的布尔津吧。布尔津是个别致的小城,名字好听市容也漂亮,春华说走在街头就象走在开发区的图纸里一样。临街的房子都是统一翻新的俄式建筑,细看有点假,好在街道干净行人稀少,这在国内已经够难得了。
我俩在布尔津期间交通基本靠走,随便乱走就把小城转遍了。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进个面馆吃炒片,边吃边和店主聊天。店主姓马是个二十多岁的回族姑娘,特别精明漂亮,她说她也酷爱独自旅行,长江以南都走遍了,明年开始走长江以北。为什么要明年呢?她叹口气说:“我这三张桌子的小店,只能三年出去玩一次。”——回族人是天生的商人,帐算的真明白。我要把她的相貌好好记在心里,也许哪天在路上就碰上了。不过,我这肆意闲逛的好日子也许快结束了,不然过几年马姑娘遇到我时,也许我正端着破碗在风雪里讨饭呢。
布尔津小城边有两条河交汇,一条叫布尔津河,一条叫额尔济斯河,多么美丽的名字。额尔济斯河是我国唯一向西流的河,我和春华相约在第一天傍晚去布尔津河,第二天早上去看两河交汇处。
旅游书上说布尔津河畔有一片奇美的白桦林,我们按图而至找到了一个小铁门,进门之后是跨河吊桥,桥下就是奔腾布尔津河。河面有七八丈宽,河水湍激清澈,岸边都是鹅卵石,枯死的白杨倒在河里,死了也紧紧抓着河岸不愿被冲离故乡。傍晚时天气不好,漫天乌云暮色苍茫,寒风呼啸着,冬天的感觉提前到了。半空中有几十头老鹰在盘旋,它们滑翔时真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鹰,仰着头把脖子都看酸了,然后低头给挚爱亲朋发短信,的色我的布尔津之鹰,没人回复我。
大风吹得我们俩没法张口说话,只好把外套裹紧慢慢沿着河岸走,走到树林深处,这里没有景点就是走啊走。天冷了,白桦林还没有黄透,树干雪白,长着黑色的神秘符号,我们俩在树林里乱走,一个人也看不见,遥遥听见大门附近的帐篷边有狗叫……那种仓惶寂寥的感觉刻骨铭心。
这个树林是不收门票的郊野公园,这是我此次旅行特别喜欢的一个地方了。出大门时在河边拣了一块圆润的小卵石,我想回家后用马克笔写上“布尔津河”,以后我每到一个河流都拣一块石头写上名字,老了以后在旅馆卖。这个主意刚想出来,可怜此行我已经错过很多河流的卵石了,它们是:孔雀河、塔里木河、塔什库尔干河、伊犁河、喀纳斯河……
第二天早上,春华和我再去找两河并流,问了好几个路人,说法都不同,有的人干脆不懂汉话,我们只有自己走自己找。天晴了风也停了,天气变得暖洋洋的,就象昨晚不曾冷过似的。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公路边,走在前面的春华提醒我看桥栏杆上刻的字,我找了半天看到了,用相机把字拍下来。
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在公路上,路边的农田里一片金黄,三三两两的农民大叔正在打秋草,把拖拉机堆得高高的。几个男的握着草叉向我们挥手,其实是我们先向他们挥手的。
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在公路上,东瞧西看、步伐一致,我在心里吹着口哨。然后我对春华说:“你看过《虎口脱险》吗?里边有个镜头……”
(十二)因为风油精
我和春华两个人过乌市继续向西去吐鲁番,这是旅行的最后一站了。吐鲁番对我来说去不去无所谓的,但我的机票改签后正好空了三天时间。原来计划在回疆玩两周,因为我叶公好龙,出去玩十天之后开始想家,两周是出门的极限。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二十天都觉得不够。有个朋友说再不回去你男人就该吃窗帘了,我家的窗帘那么可心怎能让他给吃了——我就定机票了。
吐鲁番市人太多,尤其我们刚从布尔津下来,看着热闹的街道头都昏了。下大巴后住在交通饭店,每个床位二十块钱。我们在大堂里遇到杭州女子由由,她问我们是否参加一天七个景点的游览,车费每人四十五不包门票,我们觉得很合算,就和她一起了。第二天的中巴车上除我们几个中国外,还有日本人和以色列人,那个以色列人一句中文不懂,就拿本LP游新疆,真够能耐的。多半天的时间依次看了火焰山,葡萄沟,坎儿井,高昌故城,交河故城,还有阿斯塔纳古墓和苏公塔,我对大部分景点不感兴趣,只看了古墓和交河、高昌两个故城。我心里最喜欢有武侠小说背景的高昌故城,这是《白马啸西风》中瓦耳拉齐和马家骏对决的地方。
高昌故城收票口搭着大棚卖杂货、卖西瓜、烤肉串,又是大型停车场,临时舞台上竖着高音喇叭、蹦跳着几个维族小姑娘,要多乱有多乱,乱得人痛苦——从巴扎到13世纪的故城完全没有过度。这里叫故城,是让人凭吊的地方,咱们中国好象最推崇“喜丧”,所有的遗址全搞成游乐场。进大门之后还没完,花棚子毛驴车在等着游客,从门口到大佛塔往返十五分钟每人收二十块,一车坐十二个人——真是“十步一杀人,千里不流血!”
我和春华打算自己走。正午的烈日照耀着金色的浮尘,我们走过层层叠叠的夯土废城,佛塔、寺庙、民居、街道早已模糊难辨,一切都是千年夯土遗迹,有生命的只有脚下蔓生的野西瓜草。公元十三世纪这里有长达半年之久的屠城之战,无比惨烈血腥。如今眼看一辆一辆的毛驴车从坡下的小路兴奋的冲过去,车铃噹噹响,游客嘎嘎笑,打着花阳伞,跟异族废城的悲剧美格格不入。那赶驴车的小男孩收游客钱的时候,匪气地捻着手指。
吐鲁番的夜晚与白天完全不同,白天象个泼妇,晚上象个贵妇。春华、由由、我三个人在夜市吃了卤羊蹄聊天,吃饱了拦辆宽敞的毛驴车在街道上信驴由缰,每人五块钱。赶车的塔塔尔大叔也靠在车栏上打瞌睡,街道上除了亮灯的出租车就是叮当叮当的毛驴车,街上有人喝醉了,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房顶上睡觉、烤肉摊子留着最后的碳火……我和春华躺在后面懵懵懂懂的不知该想什么,幸福的心里全空了。后来春华睡着了,我看着车顶想家里的窗帘、家里的人——后天晚上我就睡在家里的床上了。在毛驴车上半梦半醒地畅游车河,在不冷不热的异乡午夜,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如此良辰美景。
无论我怎样形容吐鲁番好或坏,此次旅行最美好的感受都发生在这里。一张夜幕缀着铃铛落下去,又一张夜幕撒满钻石掀起来。
第二天,由由和旅行社的人去四十公里外的鄯善看沙漠落日,他们为了赶时间把我和春华扔在吐峪沟村口就走了。我们很生气心里诅咒他们看不到落日,不诅咒他们也看不到,因为太阳在我们身后已经落下来了,我们全身都是金的,背包、裤子、眉毛,头发丝都是金的……连近在咫尺的火焰山都是金的——火焰山其实是粉红色的。我说:“他们要是能赶上落日,我就把我的鞋吃了!”春华大笑。我们家人比较奇怪,男的急了吃窗帘,女的吃鞋。
春华说我们最好住在吐峪沟的老乡家,进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真怕在天黑透前找不到住处。进村后只有一条大路,路两边都是绿树掩映的民居,维族风格的木门,素净的土墙土楼,茂盛的葡萄架,有人已经躺在门口的床上睡觉了。我们俩找面目和善的要求借住,没人听懂汉话,我们只好继续走,越走心里越没谱。后来看见一家门前几个妇女在小桌上拣葡萄干我们马上冲上去扮可爱,春华合起双手做个睡觉的动作,这个动作不适合我,我就蹲下帮着挑葡萄显得是把好劳力。这家的男主人阿不力孜大叔出来了,答应我们住在他家的房顶上。我们打听新葡萄干的价钱,暗示明天,明天我们会是个大主顾。阿不力孜大叔并不在乎,让大婶带我们先上屋顶看看……
住房顶很安全,虽然脚下的土坯有点忽悠,不过阿不力孜大婶踩过的地方我都敢踩,大婶足有一百八十斤,她系着花纱巾穿着花袍子,带着白帽的阿不力孜大叔很瘦,也就一百斤,吃晚饭时他端坐在炕上,别人只能坐在地上的小桌前。
阿不力孜大婶拿着手电带我们背着行李从她家堂屋里爬梯子上到天台,穿过挂满葡萄的晾房,把毯子铺在平坦干净的地方,满鼻子里全是葡萄的甜香,抬头就是黑墟墟、皱巴巴的火焰山。阿家女婿把枕头和被褥送上来,安顿好就把手电拿下去了。天台上只有春华和我两个人,隐约听见院子里电视剧的声音,把枕头拍软,盖好被子合衣而卧,躺在被窝里忍不住地笑,实在太美了。
哗!实在太美了,是漫天的星星,清澈,明亮,璀璨,温柔,八万四千颗大的,八万四千小的,还有八万四千颗不大不小的……天河的波浪几近可闻,原来光的声音也是可以听到的。在下有十几年没见过如此磅礴的银河了。丝绒般的夜幕上,还有卫星缓缓移动,流星悄悄划过,那快的,来不及许愿,慢的,许什么愿也想不起来。
实在太美了。
早就立秋了,不知怎么还有蚊子嗡嗡,我把被子掖严,在裸露的脸上和手上抹上风油精,抹得辣辣的睁不开眼睛。为了看星星我只好用手指分别拉着眼皮强行看天幕,拉得久了眼泪自然而然地涌出来——并非因为我哭了。星空模糊了,我就睡着了。
在梦里,我想,星空那么美,却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
全文完。 转载自http://www.ctrip.com/作者:李青菜
附加信息:
是否接受网友咨询: 是
我的联系方式:
是否已聘请导游: 是
对导游的要求:
是否已向旅行社询问跟团价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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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写得太好了,我要把它保存下来,等我从新疆回来再看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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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好多好细致呀,有点不象游记了,象生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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