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岭阳光码头的客轮掠过湖面，转由叶棋码头到金尖村的大篷车。我被夹在大包小包的年货当中，夹在排岭人也不能全懂的左口方言之中。车后的湖光一晃眼便逝去，随之是机耕路沿溪而上，普通的浙江山区风光。有两个乡民坐在蓬顶，不知是嫌车里挤，还是想早些见到家园。都是回家的人。

由颠簸车厢下到平稳地面，已是金尖村了。遥望西北，因远而呈淡青灰色的一座山尖，鲨鱼翅的形状，询问乡民得知是驮背尖，金紫尖便在这尖的背后。已是下午一点多，今天翻山必要露宿山中，得在村里落脚了。

金尖分里红金岭和外红金岭两村，开大篷车的司机便是金尖村长，攀谈几句，他建议我住到里面那个村子去。在里红金岭村口遇见一老一少两个妇人说话，略说来意，少妇说她家大概可以住，不过得让丈夫拿主意。随着少妇进村，顺带打量一下这村子，位于溪谷之中，约二十几份人家，村西是自北而南源于金紫尖一带的一条清溪，东西两侧的山坡遍种毛竹。

少妇的丈夫正在屋里低头修一把锄头，少妇前去同他说了几句，小伙子抬头看我一眼，点头以示应允。少妇引我上二楼，指着房里一张雕花架子床，说这是预备给他弟弟结婚用的，床被很干净的，是我今晚的宿处了。也不提住宿费用的事，显是已接纳我为他家的客人。

主人姓方，小我一岁，样子颇为英俊，当过通讯兵，复员后在排岭做过一阵酒店保安，应不愤酒店经理的骄横，索性回家种地。女主人姓强，家里还有个二岁的女儿。

小方修完锄头，说要上山挖冬笋。请他再找了把锄头，也随着去。村东坡上的竹林已刨过多遍了，小方对我略说了技要，便动开手来。半个多小时，他挖到三四个，我挖到一个，应该够今天的晚餐所用了。又看小方去赶猪，追了绑了秤了，交给同村的一位亲戚—许是为来年出门打工作准备吧，因为小方之前对我说过这事。小方识得上山的路，问他明日可否带我上山，回应轻轻松的一个好字。小方扔给我几个桔子，又忙活家务事，我则坐在门前台阶上读书。几个小孩在旁边嬉戏着，接我分发的糖果，又有邻家老妇人笑咪咪过来与我打招呼。我混然没有当外人的感觉。

跟我去采兰花吧，小方走过来说。同去还有位邻居家的小孩，过小溪，沿小路南行几十米。小方说上回在那里闻到股香气。看他循香拨开草丛，果然一株健茂盛开的兰草，小心地连根起了，又取些山泥，回家装进花盆。

晚饭已经下锅了，我去外村村长开的小卖部里买了些几瓶白酒和雪碧。晚餐很丰盛，以山村的标准来说。与小方谈得投机，席间又有两位村老过访，少不了互敬几口。问我为何要爬这山，我说只是想来爬，不想把遗憾留到明年。这答复在他们听了好象很是自然妥帖。

趁便出门看看夜空，群星灿烂。明天是个爬山的好天。回屋又喝了两碗，有些高了。谢绝小方的搀扶，踉跄着上楼睡觉。

作者：胡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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