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寻根
晴朗温暖的春日,正是到郊野踏青的大好时节。大庆回了老家,说成都平原的油菜花正开得如火如荼,阿三也是这么说,让我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用无事可做的假日来浪费大好春光,那可不是我的风格,于是今天我决定去探一探传说中的“大鹏所城”。
据说位于深圳东部大鹏镇鹏城村的这个古城,全名为“大鹏守御千户所城”,始建于公元1394年,是明代为了抗击倭寇而设立的,深圳今名“鹏城”即源于此。想来,今人谈起深圳,大体的印象都是改革开放前那个偏僻的小渔村和沐改革春风而崛起的现代化大都市,于是惯于把深圳的历史起点定位于总设计师的那一次圈点。然而,这样一来,深圳就成了一个太过于年轻的城市,因为年轻,所以浮华、所以浅薄,所以无根。我们不必把历史勉为其难地一而再再而三向前追溯,但是以“鹏城”而始的历史,至少可以让我们知道,在数百年前,深圳已经是一个兵家必争的海防重地,这样,也许会让深圳平添一抹沧桑感,从而变得厚重而深沉。
我不是深圳人,甚至于还不算是新客家人,目前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匆匆过客。但是,探寻这个城市的历史,也许会增加我对它的好感,从而坚定我留下来的决心。即使没有这个看似矫情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只是为了打发这一个无事可做的春日星期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公寓楼下就是公交车站,“福田-大鹏”的364路城巴正从此过。一坐上车,我就发现自己是一个不辨方向的“路盲”,因为车是往益田村去的,显然我应该坐反方向的城巴。过了两个站,我赶紧下车,又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坐上反方向的364路。
这条公交线真是太长了,有四五十个站,经过福田、罗湖、盐田、龙岗四个区。我印象中,深圳有很多条这样长线路的城郊公交,这在广州是很少见的。在广州,往城郊的公交,通常都是由市区公交接驳而成。记得那一年,我和海威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光明农场”,也是坐了一辆深圳的城郊公交,晃了大半天。十年前的深圳,公交和道路系统远不如现在发达,关外也远不及现在繁华,在被那辆破旧的巴士晃晕之前,我们终于到了光明农场。但是,那不过就是一个四周荒芜的奶牛场,看到我们风尘仆仆地来,奶牛场的工作人员破例放我们进去参观,于是我就这样有机会看到了重达1吨的种公奶牛,并从此知道原来奶牛是牛的一个品种,因此奶牛也有公的!
虽然搭错了方向,但因为出门得早,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在车上晃荡了两个多小时,看着窗外的景物逐渐从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变成山青水秀、海阔天高的郊野,心情不禁大好。中午11点过,车子终于到达大鹏镇终点站。与深圳关外的其他镇子没什么区别,这里是一样的城乡结合部式繁华,满大街都是外来务工者。我问一个扫地的阿伯大鹏所城的位置,他给我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我一路行去,并未见一个“大鹏所城”的指示牌,心下不免忐忑。借买水的机会问小店老板,他说可以坐核电站方向的中巴去,如果徒步,可就太远了。我就不信了,我这可以徒步翻山越岭的人,居然还不能走这几站路吗?可是走了约摸一站地,我就发现自己身处十字街头,却依旧找不到任何关于大鹏所城的路牌。这深圳的根源之地,也忒指示不清了吧?正在徬徨之际,一辆摩的开过来,朝我按了下喇叭。我问:“去大鹏所城多少钱?”司机说:“10块。”我随口说了句:“太贵了吧。”我不知道这里到底离古城还有多远,因此也不知道这10块的车资到底是贵还是便宜。司机却马上解释说:“你坐我车去,可以不用买门票呢!门票都要20块。”我便坐上他的车,倒不是为了省门票,而是确实怕自己在这个地方迷路了。我问司机:“为啥你带我进去就不用买门票?”司机说:“我是住在古城里面的嘛。”他一路开车一路跟我说,古城里没啥看的,就是一些破房子,古城有几个门,如果从南门进就要买门票,一般游客都是去到南门,但是如果有人带路,从其他通道进去,那是不用买门票的。我自然知道,因为以我多年的“流窜”经验,走过全国各地那么多古城、古镇、古村,大体都是只有一个正门卖门票,如果走“偏门”,那是没人管的。
果然,摩的司机载着我从一条小路绕进古城,在一个小巷道里放下我,说:“从这里就可以进去,随便走哪都可以参观,不用买票。”我给了车钱道了谢,就朝巷道深处走去。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蜿蜒的小道,走在上面,还真有一点寻根溯源的穿越感觉。巷道两边保存尚算完好的古民居里,住了不少的居民,中午时分,都各自在家门前或拾掇做饭、或闲聊闹磕,还挺有生活气息的。据说,所城的原居民讲一种既不是粤语也不是客家话的“军语”,是所城的一大特色。但是一路行来,我发现现今这里的居民,讲的都是中国大江南北的地方话,有些我听得懂,有些我听不太懂,但显然是河南、四川一带的方言,自然不是传说中的“军语”了。我想起刚才载我来并自称住在所城里的摩的司机,他也是北方口音,又看到所城里很多人家门前挂着“出租屋”的号牌,我想这个大鹏所城,跟中国其他地方的古城、古镇情况大致一样,就是原住民大多已经迁进城里的新式公寓,乡间的旧屋便出租给外来经商或打工的人。而在深圳关外的这个小镇,不用多想都可以知道,如今所城里的居民,大多都是租住于此的外来务工者。
又据说所城原住民中的妇女,喜欢戴一种红顶蓝布滚边的斗笠,以示自己是兵家之后。我在所城里转了几圈,除了看到有个扫地的大婶戴这种斗笠之外,再看不到别人戴了。也是,现在的居民大都不是原住民了,又怎么会沿袭这种穿戴习惯呢?我突然想起去年暑假在贵州安顺天龙屯堡游历时的所见。那也是一个始于明代的著名军屯,在少数民族众多的贵州省,天龙屯堡却是一个至为正宗的汉族人居住地,而且屯堡人,是比现在的汉族还要更纯正的汉族人,因为他们是明朝安徽、江苏一带往安顺去驻守的官兵的后代,至今,屯堡妇女还保留着“头上两个小吊吊,腰间一个小扫扫,脚上两个小翘翘”的“凤阳汉装”打扮。大概是天龙屯堡太出名了,所以它也成了贵州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每日里都是游人如鲫,屯堡里的“驿站”有穿凤阳汉装的“娘娘”(音调为第一声)为过往游客奉上“驿茶”,屯堡的旧官衙还每日都上演明代的“军傩”。当然,这些都是为了满足游客访古猎奇兴趣的商业活动,用个通俗的词来说,就是“作秀”。大鹏所城没有这些“作秀”,不管是原住民还是外来租客,似乎都不靠旅游业赚钱,他们各自各忙活着自己的事儿,谁也不管谁。我在某栋建筑的墙上偶然看到了街道贴出的一张告示,大致是说大鹏所城已经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成为深圳市的重要旅游景点,为了维护大鹏所城的秩序,各家各户必须文明养犬,凡饲养了犬类的,请于某年某月某日之前到街道办事处办理登记手续等等。规范养犬,似乎可以视为“城市”与“乡村”的分界之一,这也许意味着大鹏所城的城市化与商业化吧?
资料显示,大鹏所城占地11万平方米,在古城的巷道中穿行,感性体验是这个以屯兵为初衷的古城规模并不大,主街“南门街”也就两三米宽的样子,在南北、东西主街交汇的“十字街”附近,有一片略为隆起的高地,上面有几排类似卷棚硬山顶的建筑物,颇似仓库的样子。走上去一看,“大鹏粮仓”,果然,是屯粮的仓库。把粮仓建在所城的正中,而且又是一片高地之上(我疑心是为防潮之故),显见粮仓的重要性不亚于弹药库。当然了,一个不大的军事重地,要易守难攻,除了地形险要之外,充足的粮草是必不可少的。
南门街从正南门直通往北门,南门街的北边尽头立着一个牌坊,上书“鹏城学校”四个大字,左右各有“好好学习”和“天天向上”这两个熟悉的标语。从牌坊的规模来看,这个学校在当年也是颇有些气势的,可是如今从牌坊校门走进去,触目所及的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四周那些当年大概是教室的建筑物,现在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所城不大,四周转一遍并不用花太多的时间,中午时分,肚子开始打鼓了。所城里也有一些挂了酒幌子的人家,可不知何故此时都关门闭户,偶尔见到有在门口杀鸡宰鸭的,往门里看去,又不见桌椅,压根儿就不是饭馆的样子,鸡鸭都是人家自家人吃的。我臆想着,在这个有青石板狭窄巷道的古代小镇里,要是有那么一两家简陋的酒馆茶馆,来上一杯醇酒甚或只是一盏清茶,再来一碟“多乎哉,不多也”的茴香豆,其实是蛮有情调的事情。可是,幻想终归只是幻想,出了所城雄伟古朴的正南门,最后我还是打了一辆摩的回到大鹏镇觅食去了。
当我从镇上貌似最繁华的超市里买了一袋饮料、面包之类的充饥之物,风尘仆仆地赶上那辆即将发出的364路城巴时,售票的小MM突然看着我恍然说:“你今天早上坐过我们的车吧?”我看着她的脸,哈,真是巧得有点邪门,原来这就是我今天早晨坐错了方向的那辆364!
2008年3月16日星期日 阳春三月踏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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