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香格里拉(四)
2001年9月21日 今天是我们四人一起游玩的最后一天了,他们仨的假期快到,计划明天取道昆明回家。由于一路行来,我们尚未领略过高原湖泊的景色,虽然在去德钦路上,路过纳帕海,但它是个季节性湖泊,我们看到的只是个大草甸而已。因此今天我们决定去属都湖和碧塔海。 属都湖和碧塔海基本上在同一路线上,离中甸县城都不远。与属都湖比较,碧塔海开发早,名声大,大部分旅行团都会去。根据我们前几天的经验,凡是名声大、门票贵、游客多的景点,往往会失望而归;相反路途艰难、游客稀少的地方,却总能带给你一份意会惊喜。因此,我们不理会李师傅一再建议我们先去碧塔海,坚持先到属都湖。 在香格里拉的日子里,我们发现清晨和黄昏是景色最美的时候。早上8点,我们离开县城时,是个阴天。一改前几天大晴天时一览无遗的山色,一路上云雾弥漫,朦朦胧胧,却也是别有一番感受。向窗外望去,白云缠绕在山腰,偶尔有几小块云朵飘浮在山麓,路边的草丛、树林和小溪十分清新,时时有几只牦牛或马在悠闲地吃着草。虽然在我们江南有时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但缺乏香格里拉独有的空灵感。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便到了属都湖。属都湖又称硕都湖(有时在同一地方可以看到二种写法),正如别人介绍,门票很便宜,一人15元,游客不多,更看不到兜揽生意的小贩。进门后,是一块不大的草地,草地尽头是一个并没有想象那么大的湖泊,右边是一片原始森林,左边是一个望不到头的牧场,称之为初浪牧场;湖泊中间有一座看起来并不高的山挡住我们视线,叫做硕都岗;此山的另一边是属都湖边另一个大牧场——初批牧场。 此时,湖边已有几十位游客,像是旅行团的。问了一位看似导游的小姐,她告诉我,她带的团是从北京来,游客可以在这呆上半小时,然后就离开。心想,要是只在这里湖边看看,除了留下几个脚印,还能留下什么美好印象呢?还不如不来。我本想绕湖走一圈,但同伴们明天就要走了,从中甸到昆明的机票还没落实,就不好意思提出来。后来我们商定,走到初浪牧场,横穿后爬上硕都岗,居高临下看一眼对面的初批牧场就离开。 离开人群,我们沿着小路向初浪牧场走去。往里走的游客很少,一路只碰到一对年轻夫妇。路边草地和山坡上是成群的牦牛,我们还是第一次与牡牛靠得这么近。当你仔细观察牦牛,除了感受到那份野性外,实在没有多少美感。倒是湖边草地上并不起眼的小花(不知其名),形似喇叭状,白绿相间的花托衬着蔚蓝色的花瓣,煞是好看。 初浪牧场位于山谷,十分狭长,看不到尽头。从我们这边到硕都岗山脚,直线不过百来米宽,原想从这边到对面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我们的想法大错特错了,远处看只不过是一片草地而已的牧场,草地下面却全是积水,像是一片沼泽地,人踩在上面会软软地陷下去,一般的鞋根本就没法过去。因为我穿了一双半高靴的防雨鞋,带头走进草地,想踩出一条好走点的草路。可扭扭捏捏走了半天,全都是一个样。无奈我一人继续前进,他们仨回头,往牧场上游走,绕到前面看看会不会干一点。当我走到牧场中间时,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幸好上游有一根木头架在河上,但光绕这点小河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走到了硕都岗山脚下,回头望去,同伴们还在牧场对面,东走两步,西走两步,还没找到他们能走的路。望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暗暗自喜,看来他们是过不来了。因此,我就独自一人先上山。 山并不陡,而且有一片草甸通往山顶,上山的路比刚过的牧场要轻松多了。山坡上到处是牦牛,有大有小,毛有全黑也有黑白相间。当你路过时,它会远远地盯着你,你一靠近,它会很警惕地躲开,好像很害怕我这不速之客。有时想逗逗它,冲着它做鬼脸,但不管你多么张牙舞爪,只要你的脚不动,它就盯着你看,你一抬脚,他立马就走,很有灵性。 即使这样边走边玩,可过了一会也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毕竟这里海拔有3800米高。原本在湖边看硕都岗,好像矮矮的,一旦在山中时,仿佛有爬不完的山坡。眼看前面快到山顶,可当你气虚虚爬上后,发现这只是个途中山坡而已,上面等着你的是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山顶”,有时真想放弃算了。但想到前面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不到山顶看个究竟,也太冤了。凭着一股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蛮劲,终于来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俯视山下,一幅美丽的画卷呈现在眼前。向南望去,整个属都湖和初浪牧场尽收眼底;向北望去,看到一个比初浪牧场更大更美的牧场——初批牧场,只见牧场三面靠山一面临湖,除了几个黑点似的房子外,茫茫的一片绿草地,被一条弯弯小河分成两半;湖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不知岛还是水草漂浮在水面上;山坡上的树丛刚开始变色,已有点点彩色渲染其中;若是到了深秋,一片层林尽染的山林倒影在碧水之中,该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色? 此时此刻,已不可能让我简简单单沿老路下山返回了,当我第一眼看到初批牧场时,心里已决定翻下山去。我回到山的这一面,希望与同伴取得联系,请他们坐船到初批牧场与我汇合。但由于隔的太远,我只能用长焦距镜头看他们,模糊地看到他们已在我横穿初浪牧场的地方等我。我用尽吃奶的劲朝他们喊了一阵,竟一点反应也没。看看手机,也无丁点信号,无奈走下一段山坡,继续朝他们边喊边甩衣服,还是没有回音。但此时已没有东西阻挡得我往前走了,我背起包,重新爬上山顶,然后往山的另一面爬下去。没想到一时意气用事,等着我的是唯一的一次冒险经历。(后来同伴告诉我,其实他们也在用数码摄像机看我,看到我又蹦又跳,像疯子一样,在山坡爬上爬下,猜不到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刚开始往下爬时,路还好走,只是陡了些。但走了一段后,发现前面一片原始森林挡住了道,只见粗大的杉树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密不透风。一个人实在不敢进去,就在边上向东绕着走,希望能绕出这片原始森林再往下爬。可绕着绕着,竟发现自己已被原始森林绕了进去,前行、上山、下山都是森林了,唯一只有往回走。当时我好像铁了心不走回头路,即使放弃到初批牧场,也想从山上翻到初浪牧场的上游。因为当时在湖边看不到初浪牧场的尽头,想当然以为初浪牧场和初批牧场是相接的,只要一直往东走,肯定能到初浪牧场边上。(实际的地形根本就不是这样,硕都岗完全把初浪牧场和初批牧场分开,一直延伸到前面与深山相接) 俗话说,一步走错步步错。刚进去原始森林时,还有一份新鲜感。森林中根本就没有路,四周都是清一色的高大云杉树,大的要2-3人才能合围,树上挂满一撮撮白白的松罗。地上长满厚厚的青苔和澡类,踩在上面好像是在棉被上行走,还时时能看到很大个的野生菌,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奇怪的是,一路上,常常有粗大的树段横在地上,已有很长的年头了,树上已长满厚厚的青苔,看看断面,好像不是人砍的。边看边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根本就望不到尽头。新鲜感逐渐消退,恐惧感随之袭来,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我自己的轻轻脚步声。由于担心碰到蛇,把裤脚扎到鞋里,戴上防雨帽,把自己全身扎得严严实实。可这样以来,头上的帽子由于回音的效果,当你站着不动时,耳朵会突然听到后面有奇怪的声音,猛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只看到蜘蛛丝状的松罗挂满在树枝上,阴森森像进了鬼屋。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恐怖了。幸好随身带了一只西门子6688手机,刚好录了一曲MP3“男儿当自强”。赶紧把耳机带上,开着大音量,挡住了那些怪声音,那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排山倒海的合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迈的男儿志气。 压制了心中的恐惧,人也理智多了。基于对硕都岗地形的猜测,原本的路线是一直往前走,不管是下坡还是上坡,决不拐弯,怕一拐弯,会在原地踏步。但冷静想想,既然走了这么长时间,前面仍走不到尽头,应该要改变方向了,于是决定转向左边,直线往下走,应该能走得到谷地。(后来证明这一转向很正确,否则真的要爬到深山去了)。 心里很明白,森林里绝不能绕着走。一旦决定往下,不管路多难走,就一直向下爬,哪怕是滚也要滚下去。向下艰难地走了一段时间,突然看到远处树林里有几匹马在吃草。天那,此时看见马比看见亲人还高兴!因为有马就说明牧场不远了。果然再走一会儿,阴森森的原始森林不见了,代替的是矮矮的灌木林。虽然路还是很难走,而且不时碰到大片的水地,但希望就在眼前,恐怖已离我而去,一切都是小儿科而已。过了灌木从,眼前一亮,前面是一大片牧场了!就是初浪牧场的上游,原来我已经绕到牧场后面的山上了。 踩在牧场上,原本很讨厌的水草地,此时变得如此亲切,脚也不再挑剔,直线往湖边走去,弄得鞋面和裤脚湿淋淋,全是泥巴。牧场穿过一半,来到一间用木头和木片搭起来的牧民房子前,此时才发现口干舌燥,想向牧民要杯水喝。站在门前往里看,里面黑乎乎,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马厩。喊了几下,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藏民,好像不懂汉语,用手比划了半天,他终于明白我的意思,进去拿了一勺水。我不敢多喝,只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而已。连声道谢后,继续机械地往湖边走去。 终于走到了湖边的小路,原来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此时两脚实在挪不动了,看见山坡上坐着几位藏民,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同伴,他们说里面早已没有一个游客了,心想也许他们在车上等我吧。正在这时,湖面上从山后开出一辆摩托艇,上站着几个人。定神一看,原来正是我的同伴,他们正在绕湖找我!他们远远地用手势意示我走到船坞边的小屋去。 我加快步伐,朝小屋走去。离小屋百来米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眼见我的同学光着头,冲出小屋,冒雨朝我奔来,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顿时模糊了我的双眼。 进到小屋,里面除了我们,还有几位在躲雨的当地人。看见我人模鬼样,都好奇地盯着。一位藏民好心地递给我一杯热水,真裕如久汗逢甘雨,几口就喝了下去。同伴连声问我:“你到哪里去了,都快急死了”。我知道我已闯了祸,任何借口都无济于事,只有老实交待。听了我的解释,同伴告诉我,他们在牧场边等了我很长时间,见我一直没回来,就想乘船来找,可船坞已关门,到外面才把驾驶员找了回来。他们开着船,不断地沿着湖边,边喊边用摄像机远眺。驾驶员告诉他们,从硕都岗到初批牧场是有一条牧民走的小路,若我走这条路的话,也应该早已到牧场了(可惜我没发现这条小路,其实从上山开始就根本没有发现过任何路)。他们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实在不行,只有叫人上山来找了。他们看见我与藏民坐在一起,还以为是他们带我下的山。当我告诉他们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时,当地人说:这里海拔高,日夜温差大,蛇是没有的,倒是有人看见过黑熊!MY GOD,要是我真的碰到熊,不知道该使劲跑,还是该爬上树? 这次小小的冒险,使我明白了些东西,神秘的大自然是不可以随意冒犯的。在外面观看原始森林和身临其镜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小小的森林就让我转了近二个小时,要是下午进去,转到了晚上,后果难以想象。现代人常常以万物主宰自居,以貌视大自然为荣,以征服大自然为快,然而得到的却是大自然的无情报复。文革时疯狂的“人定胜天”如此,长江漂流和登梅里雪山的悲剧也是如此。 等雨下小了一点,我们就往大门走去,半路碰到了李师傅。他也等急了,原本认为我们最多呆上1-2小时,竟花了4个多小时还没出来。到门口本想找个地方弄点吃的,可走进饭店连个人影也没了。找人打听,说属都湖里面可能还有吃的,外面都已关门,连买门票的窗口都紧闭着。不愿走回属都湖了,因为还要去碧塔海,在路上或到碧塔海再找个地方吃饭。可这一念之差又使我们饿了一天的肚子。从属都湖到碧塔海,一路根本就找不到能吃饭的地方,后来一直饿回到中甸县城时,已是吃晚饭了。 大家对碧塔海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不过来到边上,总要去看个究竟。到达碧塔海山顶的停车场,这里的确很热闹,到处都是停得乱七八糟的旅游车。耳边又听到熟悉的吆喝声“要骑马吗?”。由于到碧塔海是下坡路,而且有一条用原木修得很宽的栈道,我们直接走了下去。路不长,不一会儿就到谷底。谷底有一狭长的草地,延伸到湖边。草地上依然是木头做的栈道,走起来很轻松,但那份自然感却不见了。栈道上游客熙熙攘攘,边上有几个供游客拍照摊点,有提供牦牛的,也有提供藏服的。看到眼前一片“繁荣”景象,看到栈道尽头只是窄窄的一片湖泊,最多再坐船转一圈,顿时对碧塔海兴趣全无。虽没希望这里“秀色可餐”,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失望。此时我的肚子越来越饿,饿得头昏眼花,双脚乏力,根本没力气爬回山顶了,只有骑马回来。 由于三位同伴在路上已与民航售票处联系,被告知月底之前去昆明的机票都已售完,因此他们决定今晚连夜坐长途客车去大理,这样明天还能领略一下苍山洱海的风光,然后再坐夜车去昆明。出了碧塔海,我们一路驱车回到中甸县城,直接去客运站,同伴买好晚上8点去大理的票,回到宾馆时已是6点多了。李师傅赶紧要去修车,因为他在属都湖时发现机油箱漏油了,可能是昨晚回中甸路上被石头撞的。幸好他经验老道,及时发现,并用肥皂把它临时堵上,一路无事,否则烧了发动机,损失就大了。跟他匆匆道别,连合照也忘了拍,心中默默祝福他,好人一生平安! 同伴们整理好行礼后,赶紧去吃饭。因有前几次的教训,晚上就在宾馆餐厅为他们饯行。可是餐厅的服务又让我们十分扫兴,根本就不是散客就餐的地方。由于旅游团体餐太多,上菜慢的不得了,唯恐耽误了上车时间。不过还是强作开心,不停地劝同伴多干一杯,毕竟这是我们4人在香格里拉的最后晚餐了,希望不要带着遗憾离去。 晚饭后送同伴去车站。等他们上了车,默默站在车旁,慢慢跟随车子,一直看着同伴的车影消失在夜幕中,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惆怅。 人生难堪是离愁。虽然我们在一起时间并不长,但我忘不了我们4人日日夜夜一起相处的日子,忘不了那风雨同舟、生死与共的时刻,忘不了他们在属都湖一圈又一圈找我的情景······就像望不了香格里拉的蓝天、白云、雪山、湖泊、经幡······ 到了迪庆,也许都会问:“香格里拉在哪里?”有人说香格里拉就在中甸;也有人说香格里拉在德钦;或许还有人说香格里拉在稻城。其实香格里拉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当背上行囊,踏上旅程,感受那从没有经历过的天、地、人的时候,焦虑、孤独、忧郁、贪婪随之从心中消失的时候,那就是我心中的香格里拉! 送走同伴,一个人漫无目标地在街上闲逛。快到宾馆时,傍边有一家卖藏刀的小店。店前有一块牌子吸引了我,上写着:卡卓藏刀,削铁如泥。进去同店员闲聊,她告诉我,卡卓藏刀是典型的用手工打造的传统藏刀,一把普通大小的藏刀,就要20来人工。其钢质之好,什么瑞士军刀、日本武士刀,根本不再话下。她还当面表演,竟真的削了几片铁削下来。其实锋不锋利并不重要,谁会拿着藏刀,成天没事去削铁玩。但看着她一脸的自豪,不禁买了一把。付了钱后,她一再保证半个月后就会寄到我家。 也许买了把藏刀,多了一股豪气,与同伴分别后的茫然渐渐散去。心想,我的旅程还没结束,若明后天能找到去稻城的同伴,就去稻城;若找不到,明天先去香格里拉大峡谷,后天回丽江,然后再去泸沽湖。不管如何,只要10·1大假前赶回家就行。打定注意,也不回宾馆了,又掉头去找旅伴。 可是,要在中甸找旅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像在丽江,你在客栈、酒吧或许都能找到同路人,这里根本就没有自助客的集中地。街上偶尔能看到像是自助的游客,但你总不能像张艺谋电影《一个不能少》中那位小老师,在电台门口,见一个人问一个:你是台长吗?你是台长吗?记起在网上好像看到有人说,迪庆宾馆住的自助客比较多,因此先到那里去看看。到了迪庆宾馆,在安静的大厅里,别说看不到自助客,连一般游客都见不到,也没看见游客贴的纸条(其实根本就没地方让你贴)。回到街上,突然看到一间小屋上写着:迪庆宾馆散客中心。进去后,里面的人倒很客气,可告诉你的却让人失望:现在是旅游淡季,根本就拼不到去稻城的车,就连香格里拉大峡谷也只能一个人包车去。听他这么一说,倒吸了口冷气,有了今天的遭遇,同伴在走之前一再嘱咐我,不要一个人跑到山里去;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一个人去大峡谷。随后找了几家沿街的大小饭店,都没有结果。后来看到迪庆国旅散客中心,进去一问,虽然近几天去稻城的也是没有,明天倒有一车去香格里拉大峡谷,人数不定。赶紧订了位,约好明天早上8点在此上车。2001年9月22日 一早起来,天下着毛毛雨,8点不到,便来到了国旅散客中心。只见门口停了辆微型面包车,心里咯噔一下,千万不要这辆车载我们到香格里拉大峡谷去。有过那天来中甸路上的遭遇,看见这种车心里就发毛。赶紧问里面的工作人员,得到答复不是这辆车,是一辆10坐面包车时,才送了口气。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过了会儿,游客陆续到齐,车也来了。今天一共有9位游客,除我独个外,其他都是成双成对,看此情景,赶紧找个角落坐下。 从县城到香格里拉大峡谷有100多公里,司机说大约需3个多小时。虽是一条通往四川乡城的省际公路,但路况很差,幸好路上车也很少,有时半个小时都碰不到一辆车。出城后,开始行进在草甸旁的土石路,宽宽的草甸在寂静的清晨显得十分空旷,只见稀稀落落的藏民居冒着缕缕炊烟,与绿草相间的火红色毒狼花把整个山谷衬得色彩斑斓,周围的山上依然是云雾弥漫,若隐若现。 继续往前开,草甸慢慢远离而去,迎来的是狭长的山谷。公路两旁是密密的宽叶林,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树丛中流淌。车上的其他游客都在打盹,除了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外,四周十分宁静祥和,我把车窗开了一小片,把脸伸出窗外,清新爽朗的空气扑面而来,真让人如痴如醉。与去德钦时那一路风尘仆仆和粗犷景色截然不同,此时让人感到有一股清秀平和的江南韵味。突然,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原来他想找个地方方便方便。正好趁此时机,我赶快跳下车,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竟发现路旁有不少野果树。在一颗不知名的野树上,我摘了一大把有红枣大小的果子,司机和乘客都不知道是什么水果。不知道就尝一口,可小小的一口竟酸得我脸都变了色,一直到吃中饭时还觉得牙软。 在山谷穿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没完没了的盘山路。路也变得更难走,不时碰到塌方路段,路边常有警示牌,上写着“禁止货车通行”。不过山上的树林十分茂盛,挡住了大家的视线,以致不会让人有像明永冰川路上的恐怖感。车越往上,视野越宽,突然一个非常奇特的景象吸引了我的目光,只见阴沉的天空上像开了个天窗,一束阳光穿过云层,正好斜照在一座四面环山的孤山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照在舞者身上一样,金色的岩石山峰与周围阴暗的山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我不禁叫了一声:“啊,太美了!”把车上的游客全惊醒了。大家异口同声要司机停车,等司机找到稍宽的路面停下时,云雾已盖了大半山峰,变化之快实在令人诧异。此时我明白了,大自然的瞬间之美只留给有心之人。 车过了一个垭口,眼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茫茫的山恋到处立着一根根枯黑的树干。看见路旁有一块牌,上写着不少文字,隐约看见“小雪山森林大火,发生在1982年,历时××天······”(因车一闪而过看不清)。20年过去了,被大火烧过的土地上才长出矮矮的树丛;要恢复原本茂盛的天然森林,不知还要多少个20年? 看到这满目苍凉的景象,触动了心中本不想再提的那份沉重,在前几天路途所见所闻告诉我们,香格里拉的生态环境在不断恶化。从中甸出发到德钦再到明永冰川,沿途看到的是,满山的树桩和腐烂的树干,以及在光秃秃的山上一道道泥石流后开出的沟壑;金沙江和沧澜江流淌着的几乎四季浑浊的江水(只有在冬季有短暂的清水),长江都快变成了第二条黄河了。原以为是当地藏民世世代代为生活向自然过度索取的结果。后来回来查了资料,才知道几十年前这一带还是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是从60年代“以粮为纲”的政策下,天然林开始遭到体制性的破坏;到70年代的“大三线”建设,这种愚昧行动达到了顶峰,有资料说:当时从东北调来几千名的伐木工人,搞大会战,产量最高时一年外销原木达38万方。直到1998年长江发大水后,中央下令金沙江流域不准再砍一颗树。大家都为这一决策拍手时候,可曾想过,在这种朱鎔基式的一刀切魄力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藏民该怎么办?要知道,森林和野生动物都是可再生的资源,是自然赐予人类的生活物品。在这里已生存了成百上千年的藏民,早已形成了独特的宗教文化和生活方式,来适应和保护自然,否则这里的森林早已不复存在了。而这种政治运动式的破坏却要无辜的藏民来承担,让他们原已贫困的生活更雪上加霜,让一方美丽的水土却养不起一方人。写到这,我有想起了J.HILTON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当康威不明白香格里拉为什么有许多宗教信仰却可以和平共处时,喇嘛寺一位张姓修行者回答的那段话:“香格里拉有多种信仰和习俗,但是我们当中的多数人对此持中庸(MODERATELY)的态度”。“我应该说我们普遍的信仰是‘中庸’,他的意思是凡事都要适度,甚至包括优点,优点本身过度也会不足。在你见到的峡谷中,遵循我们教义的人有数千,我们发现这种信仰使他们幸福,我们用这种中庸之道来管理,得到满意的顺从。我想我要说的是,我们的人有节、有制、正值”。中庸,是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处世哲学的精髓,成了HILTON笔下香格里拉的生存方式。也许正是人、宗教、自然之间的那种和谐,才造就了这一方净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世外桃源。但愿有一天我们的当权者明白,几百年来香格里拉就已经有了适合自己的生存哲学,应该还给他们自然的生存空间。当前举国上下,一夜暴富、一举成名的骚动弥漫街头,开发、政绩的冲动充斥官场,那如火如荼的运动式“西部大开发”,不知对香格里拉人是福还是祸? 出了小雪山垭口,经过弯弯曲曲的下山路,我们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香格里拉大峡谷。当我们到达时,偌大的停车场还没有一辆车,意味着我们是今天第一批游客。此时已11点半了,司机建议我们先吃中饭,然后再进峡谷。根据旅社的安排,中饭就在谷口一家饭店用餐,标准是十菜一汤,凭心而论,饭菜做得十分可口。为了能在峡谷多呆一会儿,我狼吞虎咽,菜还没上完,就已经吃好了。一人先出了饭店,司机告诉我,进峡谷后走到铁门地方就要回头,因为铁门外经常有野兽出没,发生意外旅社不负责,而且再三嘱咐在下午2点半前回到停车场。嘴里虽然答应,心里却在骂道:他×的吝啬鬼,才给2个半小时。 香格里拉大峡谷,当地人叫做碧让峡谷。根据手头资料介绍,J.HILTON笔下的“蓝色月亮谷”很像这条峡谷,峡谷边上有一坐KALAKEL山(藏语的意思是“蓝月亮”),小说的主人公就是沿着蓝色月亮谷到达了一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虽然在门票房的墙上挂着一张导游图,标着许多小说中提到的景点,但我没有细看,只想用我自己的心去体会。 进入峡谷,逆水而上,峡谷内的河不大,流出来的水也不很急,但清澈见底。原以为香格里拉大峡谷特点在于美,而不在于险,但刚刚踏进峡谷口,便看见河谷两旁的陡峭悬崖突然合拢,相距不到10米,有如一把神斧把一块巨石一劈两半,几乎垂直的岩壁高达上千米。当你站在悬崖下时就像进入了一山洞,光线暗得无法正常拍照。往里看,这里又像一道天门,把守着一个让人陶醉的天堂。 走进峡口,峡谷变得宽敞了,景色也更秀美了。河流弯弯曲曲,乱石散落,河水泛起一片片白色水花;河边树林茂盛,有灌木,也有苍天大树,还有已枯死的树干;初秋时分,有的树叶已开始变色,在郁郁苍苍的树林中十分地耀眼;谷旁依然是千仞绝壁直冲云霄,只有使劲仰起头才能看到山顶,原本阴沉沉的天此时也偶尔露出天眼,刺眼的阳光把山岩涂成了金色。初看峡谷四周,你会觉得是如此的凌乱。当坐在河边的乱石上,独自一人,静静地享受,慢慢会感受到,周围的一地——碧水、乱石、杂树、枯枝、青苔、悬崖、云彩、蓝天······是多么地有序,多么地协调,没有一样是多余的。此时此刻,我领悟到了,宁静、和谐才是香格里拉的真谛!这份宁静和和谐会使我们远离恐惧,远离贪婪。 一路上,走走停停,没有碰见一个游客,连同车的旅客似乎也被沿途美景所迷住了,一直都见不到他们赶上来的身影。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才碰到对面走过来两位当地藏民,我问他们前面还有多远,他们说还有很远呢。后来一想,自已问了句废话,我压根就没说离哪儿有多远。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司机所说的铁门了,原来只是一道铁栏杆,一扇小门并没有锁上。看看司机给的时间,是应该返回了,但看看前方的美景,心又不甘,只好在这等同车的旅客,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再往前走。 过了一会,先到了一对年轻夫妻。我还没问,他们先开了口,问我干吗不往前走了,我说司机不是不让我们走了吗,他们很干脆:“别听他的,只要我们都不回去,他总不敢开着空车回去吧”。此话正合我意,背起包就往前走。 再往前走,景色变得更为秀气,峡谷越来越宽,旁边的山也不再像来时那样陡峭了。若是把香格里拉大峡谷与虎跳峡相比较,你会发现它们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峡谷。虎跳峡给人的是一种“险”,让人体验到“什么是自然的力量”;而香格里拉大峡谷给人的是一种“秀”,让人体会到“什么是恬静的自然”。若说虎跳峡像一个纵横疆场所向无敌的勇士,那香格里拉大峡谷就像是身处闺房的窈窕淑女。 向前走了不到1个小时后,发现路越来越偏离河流,往深山老林去了。我不禁犹豫了起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决定与同车的游客一起原路返回。在往回走的路上,进谷的游客越来越多,有骑马的,也有走路的。此时天已转晴了,视线也好了很多,但来时的那份清新感觉却不见了,一队队的人流破坏了峡谷本有的宁静,我真的很庆幸自已第一个走进了峡谷。要是现在才进峡谷,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份诗意般的感受。 一路返回,我不再停留,走了1个多小时,就回到了停车场。本以为超出约定时间1个多小时,司机即使不骂我们,板着脸是免不了的。没想到司机看到我们时,一点反应也没,更没有牢骚,看来是我多虑了。 在等同车游客时,与坐在饭店门口的当地人闲聊。当我告诉他们大峡谷是如何的漂亮时,很惊讶发现他们对此竟是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问其原因,他们告诉我:“其实你们看到的峡谷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再往前有大片的草原、原始森林和雪山,景色十分美丽,但全长要走好几天呢。而且真正好看的峡谷也不是这一段,而是在下游。不过因为路太难走了,即使我们也很少去”。听到他这一说,当时竟有一股冲动,想在此住一晚,次日请他们带我去下游看看。可一想到自个那点能耐,这冲动瞬间烟消云散。 在返回中甸的途中,我们又看到满山谷的红绿相间的草场时,不禁发出惊叹声。司机此时好像特别体贴,没等我们说,就把车停了下来。当我们迫不及待跑进草场,发现身在其中时,并没有站在远处看时那样吸引人。火红色的毒狼花,其实并不是一种花,而是一种草丛。后来据当地人说,这种草是有毒的,牦牛和马绝不会碰它的,而且毒狼花的叶子在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颜色,春天是绿色,夏天变成黄色,到秋天则变成了眼前的火红色,这时最是好看。 7点不到,我们就回到了中甸县城。还是念念不忘稻城之旅,看看天色还早,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到昨晚去过的几个地方问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死了那份心,到汽车站去买丽江的车票,被告之高速大巴只有早上9点一班,是去昆明的,要明天早上才知道会不会卖丽江的票。 回宾馆的路上,发现有一家小吃店(不记得店字了),只有4张小桌,虽无特色,倒是蛮干净。就在这店吃了晚饭,竟发现菜做得很可口,价格也出乎意外的便宜,尽管只有一人用餐,很无聊,但这是我在中甸县城吃得最满意的一餐饭了。前几天我们到处乱转都没找到,今天倒是无意间碰到了。 吃过晚饭,看着乱哄哄的街道,像躲瘟疫似地回到酒店。在房间看了几分钟电视,越发无聊,干脆洗了个澡,在家向来过惯夜猫子生活的我,居然9点不到就闷头睡大觉。心想,要是一个人再来中甸,打死我也不住中甸县城了。
作者:vianyang
附加信息:
是否接受网友咨询: 否
是否已聘请导游: 否
是否已向旅行社询问跟团价格: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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