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有雨亦有晴——广西纪行(一)
二00七年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三,天气阴、雨。
昨夜在漆黑的夜里到达桂林。昏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远处黑黝黝的楼房里,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近几年,我的多次旅途开始的第一天抵达的时间,多半在夜深人静的半夜,巴士车抛下我这个陌生的来访者,无情地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今晨七点起床,看到外面天空下着雨。城市刚刚醒来,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慌不忙地在微雨里走。春节正月初四,大多数人都在休假,城市也在节日里,变的轻松闲适起来。
寄存了行李,背着预备三天用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去桂林汽车总站,准备坐车去冠岩。在汽车站,等从柳州回合一起徒步漓江的朋友,时间耽搁了一些。天色有些暗,阴的越来越厉害,当我们坐上汽车的时候,雨点扑簌簌地落下来,不一会儿,城市就笼罩在了蒙蒙烟雨中。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冠岩到了。此时,雨后初霁,空气是淡淡的清新。车上的一对年轻恋人,像是大学里读书的学生,原要坐船到阳朔,听我们说要徒步漓江,便要参加进来。我们五个人,踩着石头路上的雨水,有说有笑地往渡口走。穿过几处白墙青瓦的民居小巷,那一对年轻人中的小女孩,高兴地指着前面说,“看啊,这大概就是漓江吧!”。
我透过翠竹的枝桠,看到那一条深碧的河水和对岸墨泼似的青峦,就叫着问同行的朋友,还没等她回答,身后悄然地一直跟着我们的招揽摆渡生意的人替她回答了我,“坐船游漓江吧!”
渡口边,停靠着几艘简易的船和几个竹制的筏子。雨虽停了,但天还是有些阴晴不定,乌云遮住了几隅淡青的天空,漓江,像是由淡墨涂就,风来水涌,江面上起了无数的波浪,船儿、竹筏就在那里微微起伏着。江的西岸,低矮的青青的山,像谦卑的守护者一样,静默伫立在江边。这一副水墨丹青画,以山水为背景,江边连排的疏淡的翠竹,为它点了一笔生动的灵性。
冠岩位于漓江中段,距离桂林市29公里,因有一个奇峰林立,碧水环流的岩洞而闻名。这里是徒步爱好者沿漓江徒步至阳朔的起点。从冠岩到阳朔,徒步按平常的速度需要两天,第一天,冠岩到兴坪,大约走20多公里,第二天,兴坪到阳朔,大约走不足30公里,这两天还是需要一定体力的。其中,杨堤至兴坪10多公里,是漓江最美的一段,唐代诗人韩愈用“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来描绘漓江秀美景色,这一段是精华。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从桂林到冠岩同车的其他游人,都已经坐船走了。船也少了。几番颇有些斗智斗勇的讨价还价后,我们一行五个人,坐进了机动木船中。
天又下起了微雨,雨点在江面上跳起了轻快的踢踏舞。大家在船舱里,坐在凳子上透过船舱的窗户向外望。眉黛般的矮山,翠绿飘曳的竹林,蜿蜒的江水在云烟雨雾里交融,不断地在眼前变化着风景。山峰陡立挺拔,山壁色泽多变,各种彩纹纵横交织。绿草谦让着壮锦似的崖壁,在山的其他地方肆意地生长着,向西一望,牵连不断,船家说那是漓江的绣山。船行了一会儿,感觉有些闷热,起身走出船舱,立在船头,醒人的江风,忽地凉飕飕地扑到微热的脸上。我不由得紧紧了外套,想起了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词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在杨堤交了“徒步管理费”,很有漓江特色的一种收费,大家几乎不约而同,用春晚小品台词“你太有才了”戏谑当地的旅游管理者。据说,以前游客们都选择坐船或坐竹筏游漓江,当地人买船制筏,生意颇不错。现在,更多的人更愿意选择徒步感受漓江山水,当地人的生意少了,只好想出“徒步管理费”这样匪夷所思的名头赚钱。
往南走50米,是杨堤的摆渡口,这里的江面宽大概不到100米,水有些浑浊,两岸山坡却是绿油油的。船家验了徒步管理费票据,用铁壳渡船将我们送到漓江东岸。岸上,有一块刻画着漓江景点的指示木牌,徒步游其实是沿着这些景点走的。
徒步漓江,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沿着江边走或是穿行在村路田埂间。而这两种走法,不用刻意选择,因江水的走势和周围地形的变化,路就自然而然地延伸在脚下。不同的路呈现了不同的景致,带给游客不同的游兴和感受。
沿着江边河堤走,可以近距离地感受漓江。它是那么清,站在岸边,水底里的水草依稀可见,青山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成深碧的一块块;它是那么静,水面波澜不惊,岸边浅水处,竹筏微漾,偶有游船竹筏的造访,也是含蓄静默地悄悄过往;它又是那么灵,茂密飘摇的翠竹,生长在江中的浅滩上,或是陪伴在流水的萦回之处。沿漓江修建有防护堤,高大约两米,堤上水泥砌的路宽不足半米,一次只容一个人走。不时有翠绿的竹枝,俏皮地轻拂到你的面庞,与你打个照面。
假如走在乡村小路上,经常会与成片的橙树林、橘树林不期而遇,那黄澄澄的累累果实就挂在绿色的枝桠间。“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唐代诗人张九龄托物咏志,表达了对当时朝政的不满和坎坷身世的愤懑,借傲冬的丹橘,抒发了自己特立独行、洁身自好的贞操。“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宋朝散文家欧阳修即使被贬为武陵县令,也保持了一种志节不变和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宽阔胸襟。若抛开形而上的东西,单看这生机盎然的果林,就煞是令人喜爱。初春来临,小草已经从蓑草枯叶中探出头来,绿绿的,生长在土黄色的大地上。绚烂地成片开着的,还有黄色的油菜花和白色的余菜花(当地人发音为YU,写作“余”,究竟是否正确,尚未考证。当地人种余菜的主要目的是把它用作绿肥,给田地和果树作为有机肥料)。
从杨堤到兴坪,需要摆渡过江三次。在漓江东岸走,我们的右手边是烟雨漓江,左边是农田果园;在漓江的西岸走,我们的坐手边是烟雨漓江,右边是农田果园,这一路的风景,没有任何人工的修饰。至于漓江上那些有名目的风景,例如,鲤鱼挂壁、童子拜观音、八仙过江、九马画山等等,则是仁者、智者各有自己的欣赏眼力,倒是为徒步增添了指点江山、创意想象的乐趣了。
jasmine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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