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行
湘西行凤凰 到湘西去是久已有的思想。《从文自传》里详细记叙的凤凰城旧事,“落日黄昏时节,站到那个巍然独在万山环绕的孤城高处,眺望那些远近残缺碉堡,还可依稀想见当时角鼓火炬传警告急的光景”,“一条小河从高山绝涧中流出.....河水长年清澈,其中多鳜鱼,鲫鱼,鲤鱼,大的比人脚板还大”,凤凰小城的山水人情,确实引人神往。 怀化出来,一路都是山间公路,公路边的苗族土家族木楼随处可见,非常有民族特点。麻阳苗族自治县还不到的路边我见到一所青砖黑瓦的大宅第,马头墙飞檐高耸,气宇宏大,必定是近代地方豪绅的宅第,与少数民族木楼完全是两种风格。这样的宅第我在从凤凰到吉首去的路边也见到一座,可惜屋顶已经坍塌,只剩残垣断壁了。 经过麻阳县域的时候还见到一条大溪,具有一切湘西溪流的特点,清澈,秀媚,查了地图,这应该是辰水,沅江上游的一条支流。 过了三个小时左右车程,中午时分,终于到了梦寐中的湘西小城--美丽神秘的凤凰。 这凤凰城的由来,按《从文自传》中的说法,“只由于两百年前满人治理中国土地时,为镇抚与虐杀残余苗族,派遣了一队戌卒屯丁驻扎,方有了城堡与居民”。 凤凰是现代著名作家沈从文和著名画家黄永玉的家乡。 沈从文是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人。从小是顽童,不读书,逃学打架赌博,极尽玩乐之能事,文化程度是小学毕业。后来在湘西地方军阀部队里当兵,在沅江流域流浪了五年,一面融入了湘西的人事风情,一面接触到民主科学的五四新思想,受到启蒙后,毅然到北京求学创作,经过不懈努力,终成一代文学大家。四九年以后,沈从文离开文学界,静心从事文物研究,又成为一名卓有成就的文史学者。 关于凤凰的美丽风物,黄永玉在《太阳下的风景》一文中这样写道:“城一半在起伏的小山坡上,有一些峡谷,一些古老的森林和草地,用一道精致的石头城墙上上下下地绣起一个圈来圈住。圈外头仍然那么好看,有一座大桥,桥上层叠着二十四间住家的房子,晴天里晾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桥中间是一条有瓦顶棚的小街,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桥下游的河流拐了一个弯,有学问的设计师在拐弯的地方使尽了本事,盖了一座万寿宫,宫外左侧还点缀一座小白塔。于是成天就能在桥上欣赏好看的倒影”。黄永玉这样详尽描写的地方叫沙湾,是凤凰城最美的风景,也是黄永玉老宅子“夺翠楼”的所在地。黄永玉写到的大桥叫做虹桥,桥上的老房子早就拆毁光了,近些年来沾了旅游经济的光,终于要恢复了。我们来的时候工程已近尾声,脚手架在拆除,工人在做油漆和最后修饰的活。万寿宫是以前江西人的会馆,主体建筑也已坍塌,木门紧锁,还未来得及整修。 黄永玉还写道,凤凰“城里城外都是密密的、暗蓝色的大树,街上红石板青石板铺的路,路底有下水道,蔷薇、木香、狗脚梅、桔柚,诸多花果树木往往从家家户户的白墙里探出枝条来。关起门,下雨的时候,能听到穿生牛皮钉鞋的过路人丁丁丁地从门口走过,还能听到庙中建筑四角的铁马风铎丁丁当当的声音。”世事沧桑,经过了大炼钢铁和破四旧等运动,凤凰城内外的大树已留存得很少,在黄永玉家“夺翠楼”对面的山岗上还有劫后余生的几棵。 初到凤凰,小清和我把随身行囊在旅舍里安置好后,饥肠辘辘地到街上找吃的。一转就转到了老街上,老街还保存着沈从文逃学时的原貌,青石板的路面蜿蜒曲折,两边的大多数建筑还是木门木窗木墙木栏,街面狭窄,不时有背着竹背篓的苗人擦肩而过。天光从两侧二层木楼的夹隙中幽幽地透下来,愈使老街显得宁静平和。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估计是旅游部门安排的。与沈从文逃学时有所不同的最大一点是老街上矗立着电线杆,街檐下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线缆,木楼里闪烁着电视机的荧屏,这些算是现代文明发展的结果吧。 凤凰的人都很悠闲,忙忙碌碌的好象很少,经常可以看到男女老少围成一圈在打牌。他们的牌也很有特点,不是我们常见的麻将,是一种土制纸牌,大家在一起玩得津津有味,大把大把地消磨时间。我想,这种土制纸牌的玩法沈从文应该很熟悉吧,他的自传里关于赌博的描写是那么活灵活现。 我俩在凤凰的小街上转悠,凤凰的老街现在都成了旅游商品街,有很多工艺品店。店里有旧瓷器,青花蜡染布,苗族的刺绣,字画,等等。 近代的瓷器,凤凰与我们台州一带有较大的不同,其中有一种滚圆的盖罐,一种椭圆形的盖罐,尤其多见,而这些器型,我在台州并不曾见过。后来我在长沙知道椭圆形的叫“冬瓜罐”,以其形似冬瓜,这圆球形的便叫“西瓜罐”。这两种瓷器以前在湖南是用做盛盐或糖的盛器,而浙江是用四系大口盖罐的。 青花蜡染布是湘西的特产,一路都有卖,但以凤凰的熊氏蜡染为最著名。熊氏蜡染的主人好象叫熊立早,地点位于凤凰老街的一所老宅里,熊立早的蜡染都是自己画自己染的,比较有特色,价格也比较惊人,一小幅蜡染布要数百元。我问他挂在墙上高处的一幅约两米长的凤凰吊脚楼图横幅要多少钱,他故做姿态地说这是非卖品,后又说人家见价一万块都没卖。熊氏蜡染店的另一特点是不准摄影,估计怕人家偷了他的创意,不过我看他设计的作品也不见得有多精妙的创意,他引以为得意的齐白石头像蜡染图还是从书上拷贝下来的。 苗族刺绣的特点是粗犷热烈奔放,色彩大红大绿,鲜艳夺目,富有民族风格,但精细程度远远比不上江南刺绣。在一家店,小清中意一幅围蔸,确实绣得好,可价格也很好,要一千八百元,只好作罢。 在凤凰老街,还有一间油画店很有意思。店主是个年轻的本地小伙,自学了油画技艺,精心创作了几幅凤凰风景的油画,然后便以这几幅作品为蓝本,不停地进行临摹复制出售。这几幅母本成了老本,而临下来的复制品便是利润,只要游客不绝,一年四季都可以出售获利。我问店主母本卖不卖?自然是不卖,而复制品也要六七百元。据店主说国庆节期间生意很好,估计获利不菲。只可惜这样有才华的青年沦落成了画匠。 凤凰的老街保护得不错,可能在沈从文黄永玉等乡贤的影响下,凤凰县的官员们对保存古城遗迹是费了一些脑筋的。老街上一些新造的房子也是青砖黑瓦的老式建筑,一些居民家新修的房子是钢筋水泥的新式房屋,我看到墙上都被写上了大大的“改”字,意思是责令屋主把房子改成青砖黑瓦飞檐跳角的民族传统式样。我认为凤凰县的做法是很明智的。凤凰地处偏僻,耕地稀少,发展工农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凤凰风景优美,人文汇萃,发展旅游业大有可为。如果现在不把古城保护整修好,等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转来转去,小清和我转出了凤凰城的东门,再经过虹桥,到了沱江的东岸。 这条沱江,在凤凰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凤凰古城的所在地因之而被称为沱江镇。关于沱江,《从文自传》中写道,“那河里有鳜鱼,有鲫鱼,有小鲇鱼,钓鱼的人多向上游一点走去.....河滩上各处晒满了白布同青菜,每天还有许多妇人背了竹笼来洗衣,用木棒杵在流水中捶打,訇訇的从北城墙脚下应出回声。”同沈从文那时相比,由于旅游的兴旺和经济的发展,沱江水里生活垃圾明显增多了,但依然还很清澈,水中衍生着绿绿的水草。虹桥上下的沱江景色是最美的,西岸是凤凰保存最完好的吊脚楼群,那古朴的小木楼沿江危立,层层叠叠,依青山傍绿水,宛然是一幅蜡染青绿古城风情图。 我俩沿着沱江东岸向南走,穿过一条古旧的石板路,绕过沙湾的小山岗下,忽然见到路边有一座老宅大门洞开,门内是个小院落,正房的堂前挂着一块匾,隶书“四乐堂”。我和小清进去瞧个究竟,四乐堂内满是书法条幅对联立轴等。不一会,主人出来了,是个年过八旬精神矍铄的老者,态度很客气,自我介绍名叫曾君武,喜好书法联句传统文学。四乐堂共是三间屋,坐北朝南,面对沱江,风水兴盛。东首为书房,静谧昏暗,朝南有一木窗,窗前栽种湘妃竹,还有丝丝藤蔓,牵进房内,宛如陆蠡《囚绿记》一文描写的景物。 从四乐堂出来,边上就是万寿宫和遐昌阁。遐昌阁是一座飞檐跳角的三层古楼。我俩买了门票上到三楼,里面空无一人。临窗斜对黄永玉的“夺翠楼”,可以饱览虹桥下游沙湾一带的沱江秀色。 沈从文故居位于沱江镇中营街,建于一八六六年,为沈从文祖父湘军将领清贵州提督沈宏富辞官归家后所建造。一九零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沈从文便诞生在沈宅第二进右侧的正屋里。 沈从文故居是一座共两进的宅第。一进去是门厅,左右是两间侧屋。过门厅后是一个精致的院落,院子中间有一个大水缸,水缸中绿水深幽,绿水中矗立着一座峭拔的假山。院落两侧是厢房。正房共有三间,一式雕花落地长窗。故居中陈列着沈从文使用过的木桌木椅木床,材质优良,制作精细。还陈列有沈从文的手稿著作等,供人瞻仰。沈氏著作中以八十年代中期香港三联书店和花城出版社联合出版的《沈从文文集》版本为最佳,可惜我在大学时对沈从文清淡悠远的风格还不能深切体会,沉迷于郁达夫的文风中,与《沈从文文集》失之交臂。在沈从文故居我买了《凤凰文史资料》第一二辑两本书,其中第二辑是《怀念沈从文》专辑。 从沈从文故居出来,先转到朝阳宫和熊希龄故居,再转到凤凰古城的北门城楼上,沿着新修复的城墙往东南方向走,一直走到东门城楼。城墙外就是吊脚楼群和沱江。 沱江水是青绿色的,黄昏的阳光里小清和我一前一后坐在小划子上,悠悠地顺着江水向下游流去。小划子穿过虹桥桥洞下的深潭,右岸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其中黄永玉的“夺翠楼”尤其孤峭显眼。到浅水区时,我伸手到水里拔了几把水草,一种是海带状的,一种是粗粗的金鱼藻,沱江里满江都是这两种水草,茂盛异常,划船的小伙说水大的时候人如被河底的水草卷住脚是非常危险的。沱江的水面上还有许多异种的蜻蜓成群地翩翩飞舞,不时亭亭地落在露出水面的岩石上,这蜻蜓粗看似蝴蝶,然而确实是益虫蜻蜓。 沈从文墓地其实是沈氏的纪念园,是一处沱江边的山坡上,立了一块岩石的纪念碑,上边镌刻着沈氏的遗句――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晚上,我独自一人到古城老街和沱江两岸看夜景,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都亮起来了,整个小城沉浸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中。 黄丝桥古城 文昌阁小学 第二天,我们决定去看黄丝桥古城和苗疆边墙即南方古长城。这两处古迹都不在沱江镇内,要乘中巴车到乡下去看。 我们从沱江镇乘车到二十多公里外的阿拉镇。途中可以看到路边山岗上的南方古长城遗迹,只剩下一段段的残缺城墙和堡垒,现在正在进行修复工作。据介绍,南方古长城修建于明万历年间,是明政府为镇压苗族起义而筑的边防军事墙,西起亭子关,东止喜鹊营,全长一百九十公里,清嘉庆年间重修,毁于清末民初,如今在凤凰境内存有多段遗址。 黄丝桥古城在阿拉镇以东五公里处,古城地处湘黔边境,是古代边墙线上的战略要地,始建于唐垂拱三年(六八七年)武则天统治时期,为谓阳废县故治,清康熙三十九年(一七零零年)改建为石城。 从城外看,黄丝桥古城确实保存得很好,但一进城门,小清和我便感到一丝失望。古城中住满了当地的农人,到处是乱七八糟砖头水泥的农舍,没有一点与古城相配的古建筑痕迹。 幸而古城城墙和三个门楼保存得非常完整。巨大青石块砌成的城垛巍然延伸,石隙间长满了沧桑的青蕨和苔藓。古城不大,小清和我沿着城墙兜了一整圈也只有几百米,不过,在古城墙上信步的风味很有历史感。与台州的桃渚古城相比,黄丝桥古城的城墙保护得更好,但桃渚城内有大量明清民居建筑,地域也比黄丝桥大多了。 准备结束在凤凰的行旅时,我忽然想起有一个重要地方不能不去,那就是沈从文和黄永玉的母校――文昌阁小学。 文昌阁小学位于南华山的山麓,背倚青山,面对古城。一进新建的校门,满目的参天巨树,环境十分清幽,确实是一个求学的好处所。文昌阁小学始建于一九零五年,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沈从文入学,直到民国六年离开学校去当兵。我们爬上一道坡,穿过操场,有一个泛着绿水的水池,水池上有一石桥,走上石桥,门楣上悬着黄永玉题写的“文昌阁小学”校匾,估计这是沈从文、黄永玉求学时的老校门。据说,八二年沈从文回乡探望母校时见此匾,对随行者说,“永玉胆子真不小!母校如母亲,试问作为一个人,能随随便便给母亲题名题号么?”沈从文是黄永玉的长辈,所以能这样说。 进入老校门,左边的教室门上挂了一个牌,说明这是沈从文黄永玉曾读书的教室。教室门口有一株楠木,十五岁的沈从文有一天逃学去看湘西的地方剧木脑壳戏《孙悟空过火焰山》,第二天被罚跪在树下。我想,怎么不在此树上亦挂一牌,上书“沈从文罚跪处”,这也是为贤者讳了。 再爬上一山坡,有一座“沈从文藏书楼”,这是沈从文八二年为母校捐出稿费一万元修建的,也是凤凰游子家乡赤子情的表露吧。 离开文昌阁小学,沿着南华山麓的石板道往城中走,忽然我觉得这地势有点熟悉,一问行人,原来这就是黄永玉在《从文自传》中的插图“岩脑坡”的所在。虽然古旧的风貌已被破坏,但还能依稀想见八十多年前,沈从文沿着岩脑坡逃学去城外游玩的场景。 德夯 据手头的《新世纪中国旅游》一书介绍,吉首最主要的风景区是“德夯”,德夯是苗语,意为美丽的峡谷。德夯村是个苗族小山村,约有八十几户苗民,大多数为青瓦木屋,沿山坡密密地排列,木屋间穿插着青石板小路,不时有翠竹点缀,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红的成串的辣椒,还有玉米棒子。村子地处深山峡谷之中,一条清澈的夯峡溪绕村而过,四周群峰耸立,雄奇万状。 吃完晚饭,我和小清搬了两把小木椅坐到住地小楼顶的平台上小憩。德夯村的四围有许多奇峰,其中最高的是西侧的盘古峰,海拔七百余米,峰顶是一片原始次森林,有虎皮楠、乌冈栎、蚊母树、海桐、杜鹃、石斑木、青冈树、椤木石楠、黄连木等树种。在盘古峰下的山岙,有一大片稀有的野生腊梅林。 第二天一早,天下着朦朦细雨,空气清新得似乎有一股甜味。我们沿着村北孔雀展屏峰下的九龙溪溯流而上,去看九龙溪源头高二百一十六米号称全中国第一高瀑的流纱瀑布。九龙溪全长四公里,弯弯曲曲,如青山峡谷间的一条丝带。溪边有窄窄的湿滑的石板路,溪水潺潺,溪潭中游鱼翕忽往来,历历可数。峡谷中空无一人,惟有黄牛白鸭自由自在地吃草嬉戏,如一幅静谧的世外桃源图。 半途中有一人在溪滩中挖沙搬石,做了一个小渠,似乎在抓什么。我停下来细看,原来在抓溪滩里的小虫小蟹。我问他抓这些干什么,他说作钓鱼的饵。我问为什么挖一条小渠,他说这样才能把边上沙石里的水排掉,方便抓小虫小蟹。 大约通过了一座滑滑的小木桥,从银练瀑布北行不远就是九龙门。两岸双峰夹峙,绝壁如削。 再进去就是九龙溪的源头--流纱瀑布。细细的水流从峭壁顶端丝丝的挂下来,还未到半腰就被风吹散不见了。瀑布底下是深幽的九龙潭。 远离村寨的九龙潭不通电,边上有座孤零零的小竹屋,一个苗家汉子在默默地扎着竹背篓。四周无人,我俩和他聊了几句。这苗家人叫石德二,今年二十八岁,单身一人,兄弟分家后守着这九龙潭,靠出租几条小游船生活,平生最远去过附近的镇子。 石德二告诉我们,这九龙溪两岸的峡谷中,原来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人都进不去。八十年代初搞包产到户,把山地全分了,人们把树林都砍了烧成木炭出售,所以现在溪谷中再也见不到大树了。这流纱瀑布和九龙潭大概就是砍树那阵子发现的。 回到德夯村,到村口,小清租了一套苗族少女的服饰,头饰、银锁、绣花衣裤、绣花围蔸,逐一披挂起来,让我给她摄影。于是苗家木屋的堂前,辣椒串下,村中小道,翠竹丛间,还装做编竹背篓的模样,喀嚓喀嚓,消灭了不少胶片。最后来到村中的接龙桥上,这接龙桥是座石拱桥,把小溪两岸的苗家联成一片。小清在桥上遇见一个苗族老太太,愁苦着脸,双眼似有白内障,用苗话向小清诉说,似乎是无钱治眼。小清和老太太合了影,还给了她十块钱,她倒是一点不客气地接了过去。我们下了桥,问溪边卖烤小鱼串的人,这老太太是不是家境不好,那人说老太太家是村里最富的,不知是真是假。 猛洞河 十月十三日上午,我俩上了去猛洞河漂流源头哈妮宫的大巴。车子行驶在永顺县境内的山路上,路边随处可见土家族的木楼村落。这一带是溶岩地形,不时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漏斗”。土家族的坟墓样式和汉族有很大区别,墓碑窄窄的,上部是扬起的对称的翘角,坟墓越豪华,翘角的数量就越多。 不久,车子进入猛洞河边的峡谷。公路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陡峭的河谷。小清从来没见过如此险峻的公路,想看看外边的景色,又不敢看。 十点多,到达哈妮宫瀑布。据介绍,猛洞河是酉水支流,全长两百多公里,漂流的主体河段是中下游,最为奇异峻美。沿河两岸森林覆盖,悬崖耸峙,河道时宽时窄,水流时缓时急,乘舟漂流,犹如在百里画廊中冲浪,有惊无险,被费孝通先生誉为“天下第一漂”。下游河面渐宽,水平如镜,两岸绝壁千仞,溶洞密布,野生猕猴跳跃其间,可乘大型游船沿河观光。 我想漂一个全程,结果被告知由于天气太冷,漂全程的人又太少,下半程的大型游艇现在没有船班,只能漂上半程。 穿上救生衣,怪模怪样地上了冲气橡皮筏。这橡皮筏是两个大大的橡皮柱联在一起,人分两排骑坐在橡皮柱上,一只橡皮筏可乘坐十余人。船工站在橡皮筏的后部手持竹竿掌握方向。我们临时向船工打听坐在哪个位置溅到身上的水花少一点,被告知是后部,于是我俩故意磨磨蹭蹭,坐在橡皮筏的最后面。 从哈妮宫瀑布出发,橡皮筏缓缓往下漂去。河中的水呈清碧色,异常洁净。我们把脚浸进水里,很奇怪,气温挺低的,脚放在河水里却不冷,是温的。 哈妮宫瀑布下来是捏土瀑布,瀑布下有几块巨石横亘在河中,被称为三角岩。猛洞河沿途景点很多,还有猴儿望月、瀑泉探幽、猪头峡、阎王滩、落水坑瀑布、梦思峡等。 两岸不时有流泉汇入河中,然而不管是瀑布还是流泉,猛洞河两岸的大小支流全部是来自溶洞的地下暗河,据说这就是猛洞河得名的由来。 猛洞河的迷人之处除了水质极清澈,两岸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也是极为难得的生态景观。河谷中植被茂密,古柳、水杉、银杏、珙桐、金丝楠木等珍贵林木肆意繁衍。由于年代久长,河谷中古木森森,虬干纵横。石灰岩地形受到溶水侵蚀,外壁再包上岁月流下的厚厚苔藓,奇形异状,如蛇,如虎,如蛙,如猪,如猴,如龟,如大象,如恐龙,妙处难以言述。 一路伴随我们漂流的,有一种红尾巴的蓝紫色美丽小鸟,有时停在树枝间,有时落在崖石上,非常活泼,船工管它叫“打鱼雀”。 在猛洞河上平缓的河段,漂流者可以尽情欣赏峡谷两岸的美妙风光。一旦进入湍急的险滩,诸如最险的阎王滩,橡皮筏如同从半空中直坠下去,漂流者的心好象失重似的忽地悬到了喉咙口。我对小清说,这时最危险的是橡皮筏猛地“触礁”撞到险滩里的岩石,稍不小心人就会被甩到河水里,一定要牢牢抓住橡皮筏上固定的绳索。当然,胆小的游客可以从河边石壁上凿出的小道绕过险滩,到下游再上筏。 沿途的瀑布以落水坑瀑布为最壮观。在左边山崖高处,一条“白龙”从暗河中汹涌而出,再散成数条“小龙”,直扑猛洞河谷。我们特意让船工停下来,小清和我在此拍了此次湘西行中唯一的一张合影。 漂了差不多一半路后,河水渐渐地深起来,出现了几个峡谷深潭,诸如猪头峡、梦思峡。橡皮筏悠悠地摇荡在幽静的河谷中,两岸是奇花异木郁郁葱葱,崖石间的滴水声淅淅沥沥,如天外蛩音。潭水映出神秘的碧玉之色,深不可测。漂流在这样的深山峡谷之中,宛如身处仙境。 午时过后,橡皮筏在河边一处山石上临时搭起的饮食摊停下,我们吃了烤红薯和煮鸡蛋,补充了热量后,精神好多了。 下午继续漂流,两点钟左右,在百鸟峡的上游上岸,乘上午来的车回王村。 王村 王村是湘西名镇,属永顺县。西汉时为酉阳县治所,古有“酉阳雄镇”之称。八二年沈从文回凤凰,湘西的地方学者问他,酉水流域那些地方值得去走走?沈从文在纸上写下了:王村,里耶,石堤溪,茶峒。王村名列首位,可见其在沈氏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大多数游客知道王村并非因为沈从文,而是由于谢晋。谢晋导演的反思文革的著名影片《芙蓉镇》就是在王村拍摄的,《芙蓉镇》使王村名扬天下,王村也因此改名为芙蓉镇,不过当地人还是喜欢叫它王村。 从酉水边的码头往上走,是一条几里长的青石板铺成的梯子街,一直延伸到坡顶。我们昨夜住的旅馆就位于老街上。可能对电影《芙蓉镇》中刘晓庆卖米豆腐的印象太深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小清就嚷着要吃米豆腐,于是要了两碗,我吃着没啥感觉,小清却大叫难吃。急着吃是她,叫难吃也是她,这就是女人。 我们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家庭旅舍住下。房间正对着碧波粼粼的酉水,让人心怀开阔。女店主姓向,土家族。我们让她给我们炒了两个菜,其中有一味“天下第一螺”,也就是大田螺,味道特别鲜美,我把它吃得一个不剩。这对我来说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们仔细翻检,发现调料里有罂粟壳。 在这家店的门口,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鳜鱼,大多一只手掌长,在脚盆里灵活游动。女店主说都是酉水里捕上来的。相比之下,画家笔下的鳜鱼就太夸张了。 王村最具神韵的应该是酉水岸边的古码头和老街两旁的土家族木楼,但是很可惜,《芙蓉镇》使王村一夜成名,也毁了这个千年古镇。随着旅游业的兴盛,土家人手头的钱多起来了,纷纷拆掉木楼盖砖石水泥的新楼,用以开旅馆饭店。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毁掉千年的王村,也在毁掉自己的饭碗。酉水码头再也找不到一丝古朴风貌,酉水岸边的吊脚楼也所剩无几。可见当地镇政府在协调经济发展中的无知和无能。 老街上湘西民族风光馆内有一根“溪州铜柱”,有后晋天福五年(九四零年)楚王马希范与土司彭世愁争战盟约的刻铭,有很高的历史文献价值。可是看这么一件文物就要收五块钱门票,也太奇货可居了,便没进去。 从湘西民族风光馆往前,有一个叫杨耀奎的本地土家人搞了个所谓“土家文物收藏馆”,进去看也要收费。我们到的时候杨耀奎一家正在吃饭,土家人好象不大用灶台,全家人围着屋子中间的一个火堆边吃饭边烤火。小清觉得很奇怪,才秋天怎么就烤起火来了?问他们冬天怎么办,没别的事,也就是烤火。 杨耀奎的木楼是一座正宗的土家族吊脚楼,一面对着老街,另一面吊在王村瀑布旁的峭壁上,是观赏王村瀑布的最佳观景点。可惜现在瀑布已经断流,而峭壁下堆积着厚厚的生活垃圾,大煞风景。 杨家的一楼摆了一些土家老木器,床,桌,椅,窗,以及一些木器构件。木家族的木雕手艺跟浙江一带比就太粗糙了。楼上陈列了一些残破的粗烂瓷器,简直无法入眼,就这样也能自称土家收藏家,太投机了吧! 老实说,王村老街有几段还保存了《芙蓉镇》里刘晓庆演的胡玉音扫街时的风貌,青石板路两旁是矮矮的木楼,木板排门、临街的长木柜台均完好无损,有好些学生在画速写。但是保护的力度和急功近利破坏的速度比起来就太微弱了,到处是正宗刘晓庆米豆腐店,在门口拍张照片还要交钱。 我们努力把《芙蓉镇》里的几个典型场景和典型建筑物都找到,拍了几张照片留念。在镇政府门口的广场上,《芙蓉镇》里开群众大会的两幢对称高大的木楼依然矗立,但木楼上挂满了“仙眠床垫”、“王三家具店”等广告牌,可见这两幢古建筑还在为当地人的生活努力服务。我心里很疑惑这些沧桑的木楼还能存在多久? 老司城 《永顺县志》载,老司城是溪州土家族彭氏土司政权的故都,曾有过八百多年的昌盛历史。自清朝雍正七年(一七二九年)改土归流,废除了土家族世袭的土司政权,改由中央政府派遣流官进行统治后,老司城就逐渐衰落了。但那里的文物古迹如祖师殿、彭氏宗祠、古墓群、石牌坊、石碑等,均保存完好,有土家族露天博物馆之誉。 我们的车在马路上走了没一会,就拐到一条山道上。这路果然是名不虚传,颠得人头都晕了,几乎没有一寸路平坦,小清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差的路。五菱小货就这样颠颠颠地往上爬,爬了大半个小时到了山顶,山顶上可以见到层层叠叠的远近群山,总共有七八重,匍匐于脚下。下坡也是不停地颠颠颠着,路上的行人稀少,村庄也不多,可见这一带的荒凉。但古人早就说过,愈是艰险而人迹罕至之地,愈是风光独特可观常人所未曾观之景。 上山下山折腾了一个半多小时,五菱小货在一间泥屋前停住。司机说,老司城到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两个钟头。我们转过泥屋,哇!简直是人间少有的美景。一湾碧水流过独木小桥,在巨大的青石山崖下形成一条曲溪,溪边古柳苍劲,枝繁叶茂,沙滩上斜斜横着两艘小舟,好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意图!这司河的水如半枚碧玉环绕老司城而过,司河下游便是猛洞河。 一进村,真的是美不胜收,全部是正宗土家族吊脚楼,一间乱七八糟的房子都没有。道路上铺着粗圆的卵石,鸡犬相逐,人烟稀少,宁静平和中透出一种诡异气氛。我赶紧举起相机,喀嚓喀嚓照个不停。这里不愧是八百年土家土司的都城故址,一派浓郁而纯正的古朴风貌。 到村子中心,在一片荒草树丛中,我们看见几幢规模宏大的木楼。一问村民,原来这就是土司宫殿的遗存,难怪与村中一般居民木楼气势完全不同。右边一幢二层木楼,坐北朝南,共有五个宽大房间一字排开。左边的木楼有三层,坐西朝东,象一座了望塔,是村中最高的建筑物。这两幢木楼已经完全废弃掉了,房中无一活物,门窗残损严重,在死寂原野中任凭空穴来风,雨淋日晒,惟有巍峨的残躯,显示着昔日威严。 穿过两栋木楼中间的草地,是一段台阶。咦!你看,小清忽然叫起来。原来她发现在砌台阶的乱石中,有一块青石上雕刻着精美云纹,这必然也是土司宫殿的遗物。 走上台阶,迎面是一座高大的木门楼,大门紧闭,漆色完全褪去的木柱木墙木门木窗显露出岁月沧桑。一个土家妇女在门楼脚下悄无声息地坐着,我们从她身旁走过,她头也不抬,眼神一片茫然。门楼前有两只保存完好的古代石鼓,连底座足有一米多高,云纹和鼓钉均精雕细琢,石鼓顶部还雕有一只衔环兽头,显得威猛逼人。我们从门缝中往里张望,看到门内是一座殿宇,迎门是一块高大完整的古碑,可惜在门缝中难以一窥全豹。古碑基座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小学生书包,这殿里显然有人居住。 我们问那土家妇人这殿门能否打开,妇人含糊地说了几句我们都听不清的话,头也不抬。没办法,我绕着这殿宇转了半圈,发现左边有一扇小门是虚掩着的,便和小清走了进去。这果然是个神殿,大殿神座上供奉着十几个泥偶。当我们正在琢磨这是个什么殿时,原先坐在门楼下的土家妇人走了进来,原来这就是她的家,也是两百多年前彭氏土司的宗祠,殿上供奉的泥偶便是历代土司塑像。我看这些泥偶都是新塑的,问了女主人,果然原先的塑像在文革中都被“破四旧”砸掉了。小清很纳闷,文革怎么连如此偏僻的山村都革到了?我觉得很正常,那是“祖国山河一片红”的年代,不用讲文革了,清朝远在京城的雍正皇帝搞的“改土归流”不也决定了这深山中土司政权的命运吗?政治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 我问这住在彭氏宗祠古宅中的土家妇人是不是姓彭,她说自己姓向。我又问村中彭氏后裔还有没有,她说没有了,“改土归流”之后早都迁走了。现在,土司宗祠的厢房成了向姓妇人一家的灶房和卧室。姓向的妇人对我们挺和善的,但我总觉得这住在深山神殿中的土家妇人在眉宇间有一种对生存宿命的迷惘。 从彭氏宗祠出来,我们走进一条象沟渠一般的粗卵石道路。两旁是高高围筑起的平台,平台上是土家村民的木楼宅院,围绕宅院的是一丛丛繁茂的芭蕉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绿树野草。村中鸡犬之声相闻,却不见一个人影。 穿过村道,前面小坡上下来两个背着捆得严严实实大青柴卷的小童,一男一女,摇摇晃晃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后来我们知道,今天是周六,他们没上学,便懂事地帮家里干点活。 走上小坡,右边田里立着一块古代的石牌坊,表面苔迹斑斑,古绿盎然,上面镌着“子孙永享”四个大字。历史是作弄人的,想当初这皇家御赐的牌坊是何等荣耀,到如今,彭氏子孙早已风流云散,不知身在何处了! 再往前走就要出村了,我们拐进村口一户孤独的土家木屋,打听土家祖师殿和历代土司的古墓葬在哪儿。木屋里只有一位姓魏的老者,他说祖师殿还要沿司河往下走两华里,土司古墓就在他家屋后的山坡上。 我们绕过木屋,在一片修篁翠竹中发现一对古墓前立祀的石马,缰鞍笼辔,雕琢精致,周围用木杆子简陋地圈了圈,以示保护之意。我们在边上兜了好久,却根本没有古墓的痕迹。小清说走不动了,我让她到魏家木屋里歇着,一个人继续上山寻找。 沿着羊肠山径我越爬越高,渐行渐远。四周是旺盛的原始密林,虽然是下午,林子里却渐渐阴下来,飕飕的山风刺得人脊柱发凉。我感到一丝恐惧,但并不想放弃寻找土司古墓,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忽然,空气中飘来一阵野兽的臊气,我紧张起来,回顾四周,毫无人迹,只有风摇树叶声。这湘西深山中会不会有虎豹之类的猛兽?理智告诉我这些珍稀动物已经极为罕见,万一碰上可是个大新闻,但两腿禁不住有点哆嗦,赶紧扭头,按原路狂奔下山。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口的梯田边上,忽然发现路边草丛中露出一个可容一人爬行的深幽的黑洞。这分明是古墓的盗洞,踏破铁靴无处觅,原来历代土司的古墓葬就在村口。我仔细地察看了周围的古墓,墓碑都不见了,仲翁石兽也没有,估计早就毁掉成了村民造房的础石了。令人最触目惊心的是几乎所有古墓都被盗掘了,从痕迹上看是近年新盗的,沿着山坡排列着一个个圆圆的盗墓黑洞,象是古代的幽灵张大了口向苍天控诉什么。 我凑近盗洞细看,这些古墓的内部结构均十分精巧,有许多砖砌隔墙和青石板将墓室分成不同区域,只是经过盗掘之后,残砖碎石堆满墓室,一片狼籍。我在古墓遗址旁边的梯田里,发现了一只胎质白皙施青釉的小瓷盂,有把已残,口有缺,底露胎,不知是什么器皿。瓷盂里面积了一半的水,脏兮兮的,附满了青苔。我随手把它捡起来,走到魏家老者木屋门口时,把瓷盂放在粗卵石道旁的草丛中。 老司城最后的景观就是彭氏土司的祖师殿了。小清一再问我两华里有多远,我说只有一点点路,快走吧,否则天色再晚就更可怕了。 从村里到祖师殿的路全部在山野老林中穿行,山径崎岖,十分难走。见走了好一阵还未到,小清又累又怕,埋怨我刚才为什么不肯坐船,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拖着她快走,不然天黑以后,连县城都回不去了! 在爬高摸低紧走慢赶一阵后,终于到了司河岸边。沿着临司河的崖壁,几百年前老司城臣民手植的一排古松苍劲挺拔,每棵都一人难以合抱,绿荫匝地,形成一条百多米长的古松甬道。我边走边忖,天台国清寺前万松径原先也应是这个样子的吧? 穿过古松径,拐了两个弯,爬上一个坡,终于在林木森森的山岙中跳出一角飞檐,老是走不到的祖师殿到了!我俩都长出一口气。 祖师殿由两栋前后相邻的木结构殿宇组成,倚山面水,风光通畅,但大门紧锁,气氛黯淡沉寂,孤零零地坐落在老司城司河下流的丛林中。 我们转到后殿,隐约听到殿内有人语声,便推开虚掩的木门,原来有两个村民在同守庙人说话。见到我们进来,他们都有一点诧异,我估计这儿很长时间没有外人来拜访了。同他们攀谈了一会,知道这两个村民住在司河更下游比老司城更偏僻的山村里。守庙人姓向,叫向盛德,一个朴实的土家族老人,见到我们来很高兴,热情地请我们四处看看。我打量了神座,原来这后殿已经改成供奉关帝神君的土庙了。我爬到楼上的木栏边想试个镜头,守庙老人赶紧把木栏上晾晒的衣服全部收起来,尽管这些衣服对于我的镜头完全没有妨碍。 我们请守庙老人把前殿打开,老人很快把前殿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殿堂里空空如也,只有屋角悬着一口大铜钟引人注目,钟身上镌满精细的花纹。小清用手轻轻敲击大钟,声音清越悠扬。向盛德老人介绍说这是口明代古钟,文革中因巨大沉重难以搬动方逃脱炼钢炉口幸存下来。 我们问守庙老人在这深山冷庙守了多少年了,有没有子女,平时生活怎么办?老人说他今年快六十了,原先是养路工人,后来文管部门需要人在这里守庙,他就来了,八六年来的,已经十四年了。老人一辈子没结过婚,现在是孤身一人,平时就呆在庙里,在周围山坡上种点杂粮蔬菜度日。老人说,他八六年来的时候,一个月能有六十元工资,十四年过去了,现在一个月工资还是六十元,所以极少去县城,一来县城没什么亲友,二来也开支不起。老人平静地说着这一切,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忧愁。 天色渐晚,临行前,我塞了十块钱在老人口袋里,老人很激动,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我一再表明自己的心意,老人才高兴地收下。最后,我请老人站在祖师殿门口,拍一张照片留念,老人笔直地立在那里,残破的衣襟在秋风中飘摇,我透过相机取景框,看到的是一些萧瑟与悲凉。 我和小清匆匆地离开祖师殿,不用回头,就知道守庙的向盛德老人在久久目送着我们。 回到老司城村口,我口渴得如火烧一般,在魏老汉家讨了瓢山水喝。离开时,弯腰去取放在村道边草丛中的残损小青瓷盂,突然,我拿起瓷盂的右手无名指一阵针扎一般的剧痛。我吓坏了,难道给蛇咬了?不对,蛇咬没那么痛。是蝎子蛰了?还是蜈蚣咬了?我大脑中闪过很多种毒虫的可怕模样。你脸上的毛孔都竖起了,脸色铁青呢!小清焦急地说,怎么办? 我火速冲进魏老汉的木屋,屋里有几个烧灶的土家妇女和刚才在路上背青柴卷的男女小童。我急急地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他们却禁不住大笑起来,两个小童笑得尤其欢。他们说,你是不是把手伸到草丛里了?对啊,我心里放松了点,纳闷他们怎么知道。你这是被“咬人草”咬了,他们说。这地方居然有“会咬人的草”,真是闻所未闻! 那被“咬人草”咬了要不要紧?我问。 没事,痛一阵就好了,他们说。这痛“一阵”,我足足痛了两天! 幸亏有惊无险!我们走时,我仔细地观察了这使我大吃一惊又大开眼界的湘西“咬人草”,发现它其貌不扬,宽宽的叶子有点象南瓜叶,上面有细细的白绒,村头道旁,比比皆是
作者:ttz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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