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对华山之行难以忘怀，不敢随便提笔就写，太难忘了怕用文字表达不出，就象一本好书，拍成电影或电视剧，无论怎么拍，始终没有原著有味道。可始终忘不掉深夜登华山的奇趣，忘不掉坐在地上埋头就睡的疲累，忘不掉伴随身边那挂在山腰上清冷的月光，忘不掉裸露的苍劲山体，忘不掉“智取华山”小路上的精疲力竭，忘不掉返程火车上的幻觉。忘不掉的太多，倒显得笔头的沉重。
2001年5月4日，与同伴在襄樊登上了由宜昌—西安K773次列车，开始了华山之旅。车上人很多，上车前答应照应的“大姐”也不见踪影，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一个狭小的座椅边上，为了让同伴有一个好的姿势和空间睡一会，自己几乎一夜未眠。
第2天上午9：00车过潼关进入陕西华阴县境内。下了火车，因未买票，让当地人带出火车站，上了他的中巴车去华山脚下。华阴县的阵旧让自己以为进了一个乡间小镇，路不是很好走，半个小时，车到了华山脚下，一个热闹的街市。抬头望望，伟岸的山静静的注视着我们，华山，我来了！为什么我来了，因为有您在这里默默地等了我们几万年！
当地人介绍了一家旅馆，人很劳累，没有挑拣什么就住下了。与店主攀谈，才知道登华山一般在晚上爬，自古华山一条路，晚上爬山避免与白天下山的人狭路相逢。因为华山险，深夜登山让你身在险境浑不知觉。最终决定了晚上登华山，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经历。
华山地方的饮食并不怎么好，只有陕西泡馍给自己留下一些印象。逛了一下街，去玉泉观看了看，休息了一下，到了晚上九点钟，耐不住性子起来准备行李，租了一双回力球鞋，一个手电筒，系上白天买的红色护身符带，背上6瓶水和食品，大叫一声，出发了！去用脚一步一步爬上华山之巅，去用漫漫征途考验自己的意志和耐力有多强，去实现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的决心和誓愿。
夜中的华山是静的，也是热闹的。一群群登山的人们，让我们并不感到寂寞。在山谷中前行，有暗淡的路灯伴随着我们，对着山谷长啸，尽情释放出心中的压抑和约束。唱着歌，互不相识的人们相互叫喊呼应着，你唱完前句，马上就有人唱出后句，没有了隔阂和顾虑，只剩下在大自然怀抱中的无羁与洒脱。黝黝的山峰在夜幕中勾勒出淡淡的轮廓，象一位长者，默视着这些不知疲倦的人们。隐约听到山间的流水声，月光很好，清辉照谷，只是显得那么遥远。一阵山风吹来，夹着山谷中的寒气，赶紧戏说同伴，让她去做山神的压寨夫人，引起一阵大笑，一路编着自导的“神话故事”，不时让同伴充当女主角，惹得她怒目娇嗔。在欢声笑语中，路甩在了我们后面。
背着沉重的背包，夹克系在腰间，用红色的护身符带拴住手电筒两端挎在身上，颈上搭一白毛巾，脚穿旧球鞋，左手拿一山上所买香甜的嫩黄瓜大嚼，右手握一瓶矿泉水，是我登山的全付装备。山突然陡了起来，路灯也成了山腰间的点点星光，我知道，千尺幢、百里峡到了。七八十度的登山石道和望不到头的粗粗铁链预示着华山之险开始了。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用心去攀登，手脚并用，想起网友一句话：“华山，我怎么不会对你五体投体，因为我怕掉下去！”。望不到头的台阶让自己有些气馁，可还是喘着粗气到了北峰，这时已是凌晨3点，山顶通亮，以为到了华山绝顶，殊不知更险更长的路还在后面。走过擦耳岩、日月岩，坐在青石上打了一盹，眼前就是90度晃晃悠悠的天梯。胆小的人在底下俳徊，天梯上的人在尖叫，可这都阻挡不了我们登山的决心和勇气。上了天梯，山路边的石缝里到处是蜷着身子抱成一团睡着的人们。走过苍龙岭，一个山脊上狭窄的小道，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当年大文豪韩愈曾在这里因恐惧大哭写下遗书掷于山下，不过浓浓的夜幕吞没了一切，糊里糊涂走过了华山中最险的一段。曲折向上的山路好象永远都到不了头，柳暗花明却又一弯，走二步就想坐下来休息，同伴的催促激起了我的斗志，咬着牙一步一步爬着，忽然发现一轮圆月就在自己身边的山腰上，正好与自己的视线同高。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赏月，清冷的月光如水，轻泻在山峰之间，有些凉，但不冷，空旷、静谧。在月光的伴随之中，我们登上了东峰观日台，片尺之地挤满了看日出的游人，地上到处都是裹着大衣酣睡的人们，疲惫的人们以地作床，天作被，进入了另一个梦中之旅。刺冷的寒风让薄薄的夹克抵挡不住，赶紧租了一件大衣将同伴裹在了温暖之中。五点多钟，天际边出现了红红的扁平狭长的朝霞，颜色越来越浓，人群开始喧动，我们知道，最壮丽的那一刻就要来到了！红红的太阳露了脸，一点一点，在咔嚓的闪光灯中迅速跳到了天空，天马上明亮起来，山峰上笼罩着金色的晨晖，整个世界苏醒了。
太疲倦了，与同伴裹在大衣里，坐在地上，在东峰脚下喧闹的游人旁睡着了。可鼎沸的人声又把我们吵醒，一抬头，东峰之巅就在眼前。  垂直陡峭的山峰前悬着二个软梯，一个上一个下,夸张的晃动让人寒惧。劝说同伴留下，自己一个人上去看看，却不料她却负气先登，看着她在山顶远远招手，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也随之登上东峰之巅。太阳晒得人暖阳阳的，在山崖边的巨石上铺下行李，吃了点东西，在温暖的阳光中又美美地睡了一会。
看过鹞子翻身下棋亭，赶往华山最高峰—南峰，真是高处不胜寒，刺凉的劲风吹得人站不住脚，赶紧转道去沉香壁山救母的西峰，领略了壁立千  仞无欲则刚的挺拨俊秀。没有足够的体力去中峰，沿金锁关下山，两边的铁链锁满了一生的誓言，上千万把锁沉甸甸地挂在华山之巅直到北峰，回望华山四峰，拨地而起，向外舒展，雄姿英飒，正如郦道元《水经注》所言：“远望之如花状”，很俊美，只是少了南方的翠绿和秀美，处处凸现出北方的粗旷和苍凉。
虽然非常疲惫，可仍然想从“智取华山”小路下山，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意志有多强。没有想到同样疲惫不堪的同伴不肯坐索道，执意一同下山，心中一阵感动和担心。下山的路是奇险的，接近90度的悬崖望不到底，只有两边晃悠悠的铁链承载着生命之重，每下一步，都会小心翼翼寻找下一级台阶，不敢再往下看，怕自已承受不了空悠无依的恐惧。就这样缓慢地一步一步爬下去，下到山脚，回头看看陡峭的绝壁和长长的索链，明白了为什么这条路叫做“猴见愁”。在山谷中继续下行，极度疲惫的我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只想静静地躺在华山的怀抱里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静坐在那里只到一万年。同伴的鼓励唤起了我的信心和责任，被她拉了起来，我觉得两腿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自己的意志，我已不知道怎么去迈步，只知道自己还在走着下山，两脚机械的运动，不是用脚在走，而是用心在量。虽然脚下有千斤重，迈出每一步都觉得很艰难，可在心里却希望这样搀扶着永远的走下去，虽然盼望走到出口，可又不愿早点走到出口。那一刻，觉得自己走了一生的路，一生都走不完！非常感激咬着牙陪我下山的同伴，在我要倒下的时候又拉着我站了起来，我觉得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应该像山的胸怀一样去包容，去承受，去好好地对待她。漫漫华山路，岂是一个人能走完的？
坐上下山的车，已经无力看景，只是昏睡。回到旅馆，洗个热水澡，缓过劲，收拾好行李，打的去华山火车站。“五一”是黄金周，买不到票，只好多掏钱让铁路内部职工买了二张票。找了一个餐馆吃饭，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不用力支撑就会马上掉下来。已经二天二夜没有睡上一觉，加上连续爬了18个小时的华山，身体极度疲惫和透支，出了餐馆走到街上，意识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条街好多年前我走过。我知道自己体力快支撑不住了，上车前，我对同伴说，上车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座位，找到后就靠你照顾我了。在站台上回望华山，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座山我是那么的熟悉，在我的记忆深处，这座山我曾经来过，不是今天，而是许多年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但那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很强烈，我在努力纠正这种奇怪的意识。上了车，人非常多，没有座位，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实现我上车前对同伴许下的诺言。不管同伴怎么阻拦，径直去找列车员。这时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游离于我的身体之外，成了一个旁观者，两耳已经听不清车厢里的嘈杂声，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走在旁若无人的大街上，我强烈的感觉到，再找不到个地方躺下来睡一觉，我生命的极限就要崩溃了。这时大脑已经恍惚不能自控，冥冥中我觉得意识在牵着自己走，教我去找谁，怎么去说话。虽然我的要求被几个列车员一口拒绝，可我觉得他们的一举一动，所说的话是那么的熟悉，就象重演我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我对他们说的话到后来耳朵几乎听不到，只是机械的在重复剧情。在因对方要价太高自己不能接受时，我靠在车厢壁上静等对方松口，我觉得靠在厢壁上马上就能睡着，可另一个我对自己说：千万别睡着，同伴还在那边等着你，为你担心呢！千万别睡着！意识告诉我，再过二十分钟对方就能松口。靠在那里，我好象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另一个我在和列车员讨价还价。好象穿越一个世纪的时空，在僵持中，列车员终于松口了，将100元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答应我们可以在硬卧车厢里睡到洛阳站，到洛阳站后他负责在硬座车厢里给我们找两个位置。回到车厢叫上同伴去了硬卧车厢，当我的手爬上床头时就不省人事了。在洛阳站被列车员叫醒，这时人的意识已经有些清醒，虽然脑中还一片沉重，可对上车前后发生的事情和当时的感受感到不可思议，这也许是人在透支体力快达到极限时的一种自救本能吧！佛教中的苦行僧，或者高僧通过面壁几十年苦悟这种极端痛苦的方式达到让自己意识逐渐脱离肉体，脱俗出尘的境界也许自有他的道理。
回到家，一段难忘的经历和体验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在孤寂的时候，我会把它拿出来细细回味，慢慢体会。然后再放回去，继续深藏酝酿，时间越长，似陈年的老酒一样越香郁，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把它拿出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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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raveler8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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