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走青海(1)
一个还剩下些许野性的男人,就应该一个人背着满是泥浆的背囊,去浪迹天涯,走在无人为你喝采的风沙弥漫的孤旅上。 那才有一种挽歌般的悲壮。 不用回头,一个还残留着一丝豪气的血性男儿,不回头。风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前面有残阳如血,迎上去,放逐你的灵魂,让亘古的夕阳吞没你的身影吧!远行是一种忘却,忘却失意、忘却你身后那片污秽的世俗红尘吧,站到天空地阔的高原上,吼吧,唱吧,恣肆你身上的那股子原始的野性吧!远古的精气从四下涌来,只有这时,压抑在你躯干里的那个混沌洪荒之时的你才会喷薄而出,看哦,你看到了另一个你,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地之精! 走吧,远行去。 要走就走远一点,去那种属于豪放不羁的男人的地方。 我去青海。 瓢泼大雨中,拦下了一辆开往玛沁去的破车。 我把沉重的背囊从肩上卸了下来。 这韩国产的登山包是一个酷似山口百惠的日本女孩送给我的,我曾背着它,攀上过富士山。 我扒下罩在登山包上的防雨袋,把手伸进去摸了摸,还好,没有灌进去水。这里面装着我这趟摄影旅行的全部家什——三台专业相机,Nikon F4、Nikon F3、OLYMPUS OM-4以及长长短短的一堆镜头,100多卷胶卷,还有、还有厚厚的一摞贴上了邮票的明信片,这是临行前隔壁邻家一个双腿有残疾的小男孩塞给我的。明信片是他自己画的,画的是一簇簇透明的蒲公英,撑着小伞在飞……他仰起脸央求我道:叔叔,把你看到的风景让蒲公英给我捎回来,好吗? 当我在车尾最后一个座位坐定时,才发现我被一股强烈的羊膻气裹住了。 我在与一车藏民同行。 暴雨如注,车子就如同一头苟延残喘的甲虫,在盘山道上爬行。上海早已是七月流火了,这里的山顶上却还积着皑皑白雪,是青藏高原的那种大气磅礴的大山了,没有壁立万刃,但却有一种让你荡气回肠的博大与伟岸。我看见一群几百头野牦牛,傲视群雄般地屹立在山顶之上;还在一条大裂谷的边上,看到了一个扎着无数根小辨的老妪……这里,显然是距离我心目中的天堂不远了。 转眨间,这一切的一切就被浓黑的雨雾吞噬了! 车在倾盆大雨中蠕动。还好风不大。这时如果刮来一股飓风,我相信它就会像一片落叶似的飘下深渊。 我这趟青海之行的目的,是为了拍摄被藏民称之为神山的阿尼玛卿大雪山。 这念头萦绕在我心底好些年了。说来,完全是出于偶然,一次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幅阿尼玛卿大雪山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下面也仅有寥寥数语的解说,但我却从此于它解下了不解之缘。我觉得它就是一座让我顶礼膜拜的山!我攀登过许多山峰,但我一直在寻找一座能让我放逐灵魂的山。 为此,我搜集了好几年的资料。 这也是我在日本登山时养成的习惯。光是它的地图,我就掌握了好几种。这样说吧,凡是国内能找到的在关阿尼玛卿大雪山的资料,我都查阅过了。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大雪山,因为它被千山万水阻隔在青海的黄河源头,几乎不为人知。我问过相当多跋山涉水的摄影家,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要想翻越阿尼玛卿大雪山,起点是一个叫玛沁的地方。玛沁位于青海东南,是果洛藏族自治州的州府,从这里向西,经过一个叫雪山乡的小山村,有一条走马帮的崎岖山道。只要上了这条山道,就可以翻越阿尼玛卿大雪山了! 西宁到玛沁,470公里的路,我们从凌晨一直走到半夜。 雨还没停,路上不止一次遭遇塌方,有几次我看到我们这辆破车的一个轮胎就凌空擦过深涧!开始我还吓出一身冷汗,后来也就临危不惧了。 玛沁海拔近四千米,我竟一点高原反映也没有。 我本来只计划在玛沁停一天,租到车就走。但想不到这大雨一下就是整整七天七夜,我被阻在玛沁了!这样的雨天无法拍到阿尼玛卿大雪山不说,也没人敢为我开车。凭心而论,就是从我这样一个酷爱摄影的人的一双挑剔的眼睛来看,玛沁也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地方。这里到处是起伏的草海、羊群和格桑花,只可惜我碰到了雨季。当地气象台的一个毕业于南京气象学院的人告诉我,这雨一个星期之内不会停。我心急入焚,我的假期所剩无几了,难道我的青海之行……我几乎绝望了。
作者:LDW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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